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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年味

作者: 李林平2020/08/06情感散文

过年咯,总情不自禁想起儿时乡下的年味。

依照家乡——湖南耒阳的风俗,每年进了腊月,乡亲们就开始为过年忙乎起来,打爆米花、打米粑、炒薯皮、蒸湖酒、做豆腐、扯布料缝新衣……忙得不亦乐乎。

记忆最深刻的是打爆米花和炸豆腐,每次只要一想起,便仿佛闻到了米花炸开时弥散开来的浓郁的香味,仿佛嗅到了炸豆腐时沸腾的茶油香……

“有钱没钱,豆腐过年!”这是当年乡亲们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用现在时髦语解释就是“过年吃豆腐是必须的”。过年做豆腐是一件大事,在孩子们眼里不亚于吃团圆饭。那时生产队分给家里20斤左右的黄豆,大人平时舍不得拿出来生豆芽、炒盐豆,而是留着到过年做豆腐。做豆腐不是每家都能掌握的手艺,我们村只有两家人会做豆腐,每年的腊月十七八开始,家家户户排队、轮着到他们两家做豆腐。

做豆腐点卤水,可是一个关键活,点少了汤汤水水豆腐嫩,拾不起来也不好吃;点多了(俗称“点老”了)出豆腐少,失去豆腐颤颤悠悠的质感,梆硬,无异于将豆腐做砸了。卤水点好,把豆浆缸盖严,等上一支烟的时间,掀开盖,豆浆已凝成了砣,这就是豆腐脑。这时师傅会给我们每人舀上一碗,我们会从家里弄点糖放在碗里,提前享受营养丰富、清甜鲜嫩的“豆腐”美味。

豆腐做好了,搬回家,接下来就是炸豆腐了。这天父母早早起床,用砖砌个临时的灶,把从队里分来的、平时舍不得吃的五六斤茶油倒在小锅里煮热,就开始炸豆腐,一直要炸傍晚才收工。平时喜欢睡懒觉的我们那天也会早早起床,拿着里面放了辣椒粉、豆油、葱花的碗,守在锅边,等第一锅豆腐出锅。又嫩又香又新鲜的金黄色的炸豆腐真好吃呀,我们吃了还想吃,把肚子吃得鼓囊囊的……炸完豆腐后,父母利用剩下的油炸糯米、面粉、红薯丸子等,虽然炸得不多,是过年时用来招待客人的,但每样都会给我们品尝一点。

团圆饭是一年中最丰盛的,家乡俗称“呷(吃的意思)三十满汉”,当然不是“满汉全席”,只是比平时多几样菜而已。那天早上母亲首先是煮米饭,家乡称“捞饭”,这天煮的量会比平时多得多,一般是两天的量,包括大年初一的饭。米饭用蒸笼蒸,不仅干爽,而且特别香。米汤做稀饭,三十那天的早餐就是它。上午父母一起做菜,首先是把分来的猪肉分类,肥肉一部分用来做米粉肉,一部分用来做红烧肉;瘦肉和骨头肉用来做“配料菜”。骨头呢,会放锅里煮熟,取出来后将上面的肉刮下来,做团圆饭的菜,没肉的骨头会继续泡汤。在取出来的骨头肉中,父母会切点“白切肉”给好久没吃肉的我们打打牙祭。那时,队里分肉大家都争着要肥肉,瘦肉、骨头没人要。记得有一年我们家分到12斤肉,大部分是瘦肉和骨头,那年家里养的鸡发疫病全死了,没鸡过年,仅靠这点猪肉哪能过一个年呢?没法,父亲大年三十的早晨赶到公社食品站找到在那里工作的表叔买回一个猪头,才勉强凑合着过了年。中餐的团圆饭,我们家里也只是四菜一汤,即一碗肉、一碗豆腐、一碗鸡肉和一碗粉丝,加上一碗萝卜汤。这些菜与今天过年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但在那个年代,我认为是非常丰盛了,也非常满足。

在家乡,大年初一才是真正的春节。天未亮,家家择吉时放鞭炮开门,谓之“开财门”。全家起床后,晚辈要给长辈拜年,然后用个碟盘装点瓜子、花生、红薯丸子等小吃,倒点甜米酒,大家坐在一起打“早伙(吃早点)”。早餐以素食为主,但母亲会特意做一盘大杂烩,盘底放黑木耳,中间放面粉丸子,上面放瘦肉、猪小肠、红薯淀粉鸡蛋混合糕一起清蒸,醇香多味、鲜咸可口。

早餐后,就是相互拜年。最积极的当然是小孩子。我们小孩子汇聚在一起挨家挨户去拜年,大人会给每个孩子一点瓜子、花生或水果糖;大人们(男人)拜年,按年龄大少或辈分高低,由大到小相互拜;下午是妇女们一起“团拜”,她们各自拿出最得意的咸菜,坐在一起,一边品尝,一边聊天。那时大家相互拜年,不仅增加邻里感情,还把平日彼此之间磕磕碰碰发生的一些小纠纷化解了。

在我们湾里,还有一个传统,大年初一小孩要到山上“拿财(砍柴)”。那时不明白,为什么同样一个村,中、下湾的大人们不要孩子们去山上“拿财”,而唯独我们上湾的大人要这样做。后来长大了才明白:父母在意的不是“财”,而是有意识培养孩子们勤劳的品质。也正是这样代代相传,我们湾的人,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非常勤劳苦干,没有出现一个懒人,我们村也因此比别村相对要富裕一些。

在广州工作后,差不多有20年没有回老家过年了,真想回到故乡再过一个儿时那样的年。但我也知道,即使回到老家,也不会再有儿时那样过年的情景了,也不会出现儿时那样的“年味”了,毕竟年代不同了。可是,每年的春节来临时,梦中总会出现那逝去了的过年的情景,满眼满嘴都是儿时的年味,梦中,母亲总是站在灶台边,为我们端来一盘热气腾腾的“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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