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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白兰香

作者: 朱雯2020/07/31情感散文

细雨微风的清晨,从大市口街头走过,不经意间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坐在银行门口的台阶上,低着头,从扁扁的箩筐里挑出几朵白兰花,用铁丝串起来,小心翼翼地排到箩筐前的蓝布上。淡淡的馨香飘来,沁人心脾,仿佛吹散了夏末最后一丝暑气,带着我的思绪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回到了卧在外婆怀抱里的童年。

我的故乡在秦淮河岸边,有阡陌纵横的水田,有星星点点的渔火,还有灰瓦白墙的老屋。老屋前,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绿色的苔藓年复一年地恣意生长,穿着月白色衬衫的外婆站在门口一边摇着芭蕉扇扇着煤炉,一边不时地向远处张望着。远远地看到外公骑着三轮车载着刚从父母家接回来的我,她急忙丢下手中的扇子,一把把我从车上抱下来。这时的我总喜欢把脸埋在外婆的怀抱里,用力地呼吸着外婆的味道,尽情地撒娇。外婆身上总是香香的,带着些许夏日清凉。我知道,这是白兰花的味道,也是外婆的味道。每到白兰花开的季节,外婆衬衫的纽扣上总会挂着一对洁白可爱的白兰。“小丫头,怎么这么长时间不到婆婆家来!”外婆一边抱怨一边把我带进屋,我则十分自觉地打开电视机,然后脱了鞋,爬到外婆床上。“我昨天炒的南瓜子,香得很呢!”外婆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瓜子放在我手上,然后跑到外间,“老头子,再到街上跑一趟,买六块钱烤鸭,再买一斤菱角,雯雯最喜欢吃了!”“这还用你说,我刚去接她的时候就买好啦!”外公一边扬起手中红红绿绿的塑料袋一边笑着说。说完,外公烧锅,外婆则择菜、炒菜。外婆、外公和舅舅一家住在一起,等到中午,表哥放学回来,一大家子便开始上桌吃饭。烤鸭、红烧肉……几乎全都是我爱吃的菜。菜还没全部端上桌,外婆就把鸭腿夹到我碗里,一旁表哥嘟着嘴直嚷嚷:“奶奶你偏心,偏心!”“妹妹小,你让让妹妹!”外婆一边说,一边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我碗里,“放心吃吧,吃一块不会长胖的,咱不告诉你妈妈,悄悄地吃!”这个时候,我总觉得很安心,直到撑到肚子圆圆鼓鼓才下桌。而外婆比我吃得还慢,因为她总是等大家吃完,然后把剩下的菜收拾干净。

吃完午饭,外婆会将前一天戴剩的发黄的白兰花花瓣一片一片摘下来,拿到太阳底下暴晒,然后将前几天窗台上晒干的白兰花拿下来,这时花瓣已经卷曲发红,外婆拿起几瓣放在玻璃杯里,其余的则小心翼翼地用纸包好,然后往杯子里倒上刚烧好的开水,那些枯萎的白兰花则在玻璃杯里浮浮沉沉,展现着生命最华丽的颜色。儿时的我最爱喝外婆杯子里的白兰花茶,有股淡淡的香甜。现在想来,这也许是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里,外婆唯一的慰藉。

外婆和外公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不识字,却培养了四个知识分子,年轻时,外婆和外公卖过菜,年纪大了干不动,又开小卖部、糊纸人,帮人做鸡鸭鱼肉祭品。每次祭品里别人不要的鱼子,外婆总是留下来,洗干净,午饭时炒着吃。但这些菜,外婆却从来不让我吃,每次我要动筷子,她总是板着脸说:“小孩不能吃,吃了不识数!”每次,我在外婆家过夜,早晨外婆总是会下一碗面条,打一个鸡蛋,然后等面好了,再喊我起床。那个时候,外婆的面条是最美味的早饭,多年以后,舌尖的味蕾上还残留着温暖和安心的味道。

几年前的一个春节,外婆去世了,那个春节格外冷,我甚至还来不及跟她说一声再见,甚至还来不及看她最后一眼,她就在重症监护室里永远地合上了双眼,而妈妈在给外婆收拾衣物的时候,却发现几千元的现金和一张存单,这些都是妈妈和姨妈每月给她的生活费。那个春节,白兰花还没有开,外婆却像干枯的花瓣一样绽放出最后的芳华。而那年春节,外婆穿着我买的新衣,裹着围巾,站在老屋门口等我的样子永远留在了我的脑海里。

如今,那座窗棂斑驳,下起雨时糅杂着灰尘和阳光氤氲的老屋也不在了,只有街头老婆婆箩筐里的这对白兰,仿佛氤氲着外婆的香气,在我的心头久久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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