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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槐树下的童年

作者: 未必2020/07/01精美散文

童年原是一生中最美妙的阶段,那时的孩子是一朵花,也是一颗果子,是一片懵懵懂懂的聪明,一种永远不息的活动,一股强烈的欲望。

——巴尔扎克

时常地梦回童年。在梦里,我驾着一叶扁舟,穿行于青山绿水间,走过岸柳,走过村舍,走过袅袅炊烟;闻见鸟鸣,闻见渔歌,闻见喃喃细语。景美舟轻,顺风顺水,沿途见着壮年、青年和少年,来不及和他们握手问好,轻舟飞驰而过,直抵童年的港湾,从容地泊在老家的码头边。

梦中的童年,其场景其人物其话语,真真切切,完全是情境再现。尤其是那株苍劲的刺槐,在脑海中有着深重的印记,不时地闪现在梦境里。那碧绿的槐叶、洁白的槐花,撩拨着我的心弦,荡出幽幽的乡愁。

刺槐,又名洋槐,属落叶乔木。论相貌,它不是树中的伟丈夫,其树干粗糙,“肤色”灰褐,“满脸的褶纹”,树叶根部还长着刺。虽外形不佳,内里却很厚实,木质坚硬,耐磨、抗压,是上等的建筑用材,亦是制作家具的优质原料。对刺槐,民间亦有迷信说法,称刺槐为木中之鬼,可安宅净户、辟邪佑家,阴风不过、外鬼不入。或许受其影响,或许是其易植好养,故无论农村还是城里,刺槐多有栽种,田野上、公园内,房屋边、公路旁,随处可见。

老家屋西的那棵刺槐,自我记事起就已成形,树干粗壮,树冠圆满。父亲说,这树没人栽它,是它自己长出来的。撒什么种开什么花结什么果,这树应是有种子的。可种子哪来的呢?或是鸟儿衔落的,或是风儿吹来的,或是路人的鞋底从乡野上带出的。这棵刺槐,让儿时的我委实想了许多,小小的心田开满了美幻的花。在这棵刺槐下,我洋溢着童真,享受着童趣,度过一段无邪无忧的时光。

父亲是刺槐树下的主人公。夏天。傍晚。父亲喜欢在树下喝酒吃饭,一张小方桌,几把小竹椅,一瓶“二两五”装的“乙种白酒”,一碟小菜,或是一只咸鸭蛋。那年月,物质匮乏,精神饱满。父亲干的是体力活,劳作一天,疲惫不堪。晚饭前喝上几杯,是父亲消除疲劳的唯一方法,他说,累了一天,要杠杠劲。我喜欢看着父亲喝酒,看着酒杯端起、放下,放下、端起。“二两五”的酒,父亲要喝上一个钟头,有条有理,有滋有味。我觉得父亲是在品味,品味着生活的酸甜苦辣。渐渐,父亲的脸庞红了;渐渐,父亲的话多了起来;渐渐,酒瓶见底,咸鸭蛋被筷子掏空。不经意间,父亲焕发了容光,在火红的晚霞里,他惬意地点上一支烟,哼起了样板戏。

父亲长年累月,以一人之力养活全家,酒,成为他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亦是他的力量源泉。刺槐树下的平淡生活,父亲对待生活的态度,让我至今难忘。

母亲不识字,没有工作,是典型的家庭妇女,其任务就是洗衣做饭、照看我们。母亲虽不识字,但却识事,在刺槐树下给我讲了许多人生事理。说到做人,她会说“火要空心,人要忠心”;说到做事,她说不能“吃得灯草,讲得轻巧”;说到交朋友,她会说“跟好学好,跟孬学孬,跟着叫花子学讨”。

母亲对我们的爱不声不响,如涓涓细流,静静地流淌。刺槐树下,我经常坐在小凳上,头枕在母亲的怀抱里,享受着母亲替我掏耳朵的幸福。掏耳时,母亲总是神情专注,用火柴棒小心翼翼地在我的耳里采挖着,深浅有序,轻重得当,有着一种莫名的舒服。刺槐树下,母爱静水深流,荡漾着温馨的涟漪。

刺槐树下场地开阔,自然成为我和小伙伴们撒野任性的阵营,童趣在此展现得淋漓尽致。春天,我们在树下练摔跤,打得难解难分,有时跌得鼻青脸肿,大人们不仅不管不问,甚至还有些赞许。

夏天,我们会趁着大人们午休,在树下悄悄集合,商量如何去城河里学游泳。大人们是不准我们下河的,怕我们淹死。有时,我们只得作罢,换一种玩法,用竹竿和面筋,在树下专心致志粘知了。秋天,我们在树下打弹子,打得很起劲、很上瘾,经常为了赢一个好弹子,不惜弄脏衣服,趴在地上瞄半天,才把手中的弹子打出去。冬天,纷扬的雪花染白大地,刺槐银装素裹,分外娇娆。我们在树下堆雪人、滚雪球、打雪仗,将寒冷天气闹得热气腾腾。

刺槐树下,我走过童年,走过少年。树长高,我长大。1979年的深秋时节,沧桑遒劲的刺槐树下,十八岁的我穿着崭新的军装,与父母、兄长、堂姐告别,奔赴大西北,投身绿色军营。自那以后,我再也没见着老家屋西的那棵刺槐。

几十年了,总是忘不了那棵刺槐树,一想起老家,一忆起童年,它就向我走来,在我眼前真切地随风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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