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

昨晚睡得很香，倦而无梦的自在，像一片落花，放心地漂在水上。转而醒来，窗外已是天色微明，在这个短暂的市声未起的清晨，看上去朦胧又蓬勃，那里面仿佛有一种万物生长的气息，唤醒着内心新鲜的意味。我想，不如起来，到外面去吧。

这时候，街上还没有什么人，往日热闹的路口，只是我一个人等着红灯。天空是阴的，灰白的云，飘移在城市上面，缓慢，悠闲。想起那日路过雍和宫，正是晴光燥热的春暮，我在拥堵的车流中，看着满眼飞絮，是何等的心意嘈杂。那时，我侧目望了一眼红墙黄瓦的殿宇，心里叹道：咫尺之间，尘空相隔，人与佛，实在是两个没有交集的世界。

我的这个世界，有时也有可爱之处，比如像现在这样的早晨，像这样空旷安静的街头。

出了城，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扑面的晨风，弥漫着宿雨的清凉，还带着一点陌生的土腥味儿。初夏的草木，已完全脱去弱不禁风的模样，嫩绿纵新绿，新绿更大胆，一眼望去，从路边到田野，从田野到远山，皆是树盛草新，一派葱茏。公路旁边的护网上，绿藤已开始爬蔓生长，一丛丛的蔷薇也正开到十分。湿润的空气，让它们看起来枝肥叶饱，满含着沾雨带露的精神，各色的花儿，簇红拥粉，点点醒目，在晨风里，它们摇枝垂朵，叠叠吹荡，亦自有一番鲜花着锦的热烈。

进入五月，这里的旅游旺季正式开启，路上尽是一辆辆疾驰而过的大巴，它们拉着各地游客，整日里穿宫入殿，爬山登城。往日我所惯见的风景，终于摆脱了萧瑟与寂寞，从此便在导游旗的引领下，接受T恤衫，太阳镜，牛仔裤，登山鞋，一并带来的欢腾。这样的一想，就觉得眼前的一山一水，一关一城，都有了意思，看它们浮隐在微蓝的朝气中，不但有了江山二字的气象，亦仿佛带着厚重的人文气息。原来，它们不仅是抬目可见的实在的风景，亦可以是写在旅游手册里被留存的纪念。

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小镇，我打算停在这里，好好找些东西来吃。刚才经过一片桃园的时候，在地头的沟坡上，看见一大丛蔷薇，我想了想，还是跳下去摘了几枝。大约这地方的花，是很少有人来看的吧。

我使劲抖了抖这把野蔷薇，那上面还带着昨夜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