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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

作者: 许见远2020/03/26现代散文

江南的雪,很难等待,往往要在长久的耐心期盼中才能让你感到惊喜。江南人难得看到一场像样的雪,有时飘几片雪花,或下几粒雪霰,落到地上就化了,房顶还未白,却又停了,江南人称她是水雪或雪籽,即使这样,小孩子们还是兴高采烈地喊着“下雪啦!”“下雪啦!”大人们也会随着孩子们的喊声从窗户里探头或跑出去看个究竟。在儿时记忆里,雪在夜里下的时候要多些,可谓是“玉花飞半夜”,“开门雪满山”。

“江南的雪,可是滋润美艳之至了;那是还在隐约着的青春的消息,是极壮健的处子的皮肤。雪野中有血红的宝珠山茶,白中隐青的单瓣梅花,深黄的磬口的腊梅花;雪下面还有冷绿的杂草……”鲁迅在他的《雪》中用惊艳的笔法,将“美艳”二字给了雪。“北风其凉,雨雪其雱。北风其喈,雨雪其霏。”“雨雪漉漉,见 曰消。雨雪浮浮,见 曰流。”诗经运用奇绝的笔力和抵牾的智慧,颂赞大雪之美和消雪之美,以凝重而慷慨的风骨衬托出大雪广阔的悲怀,又以大雪消融之势憧憬化雪横流的无限境界。后人又怎能不被雪的空灵之美而神魂颠倒呢!

江南的雪,有着江南的韵味。雪花替代了烟雨,飘落在小巷里,落白了那看不尽的青石板和连接小巷的古石桥,落白了静静停靠在桥头河岸边的几艘古老的小舟,虽然曾未看见撑着朱红色油纸伞窈窕曼步的景致,也未见到在风雪中摇橹航行的蓑笠翁,但那落白了的寂静的江南小巷和沉思的扁舟却另有一番情致。“瓦沟初瑟瑟,隐几坐虚白”,粉墙黛瓦在素雪覆盖下更有韵凝之美,飞檐翘角上的“仙人”“垂兽” 个个银装素裹,似乎也在凌空听雪吟咏:“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雪如尘。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云。”

这样的雪,怒放的梅花该是出尘的绝配。风霜雕琢梅花曼妙的风骨,朵朵冷艳,缕缕幽芳,出落成一树灿烂殷红。一朵梅,一片雪,一缕香,一支曲,彼此为了相遇而来,雪落寒梅妆自娇,梅白雪红两妖娆。梅为雪绽放,雪为梅劲舞。在这样的雪天,脑中时常浮现母亲在河边掬雪的情景,母亲的红围巾在风雪中飘拂,仿佛雪中那株殷红灿烂的梅花,母亲那冻得红彤彤的手,像是冰雪的心灵,感知宇宙和人间的冷暖。掬雪在手,寒香幽幽。忽然想若能用梅蕊间的雪,融水烹一盏茶,围一炉火,邀自己爱的人相依而坐,聆听慢拨幽弦,那该是冬季何等的美妙享受啊。“凄凄岁暮风,翳翳经日雪。倾耳无希声,在目皓已洁。”是的,用心听雪,不仅能听见天地的希声,还能听出一种美丽和幸福

常期待在一缕墨香里邂逅一场纷飞的大雪。漫天的雪花终于应了我的盛情之邀和寒冬之约,“沙、沙、沙……”伫立窗前,静静倾听雪的天籁。窗外银蝶停枝,寒香浮动。远处雪压琼枝,如无数骏马,鞭策而去……四周悄悄地静了下来,平日里的浮躁和喧嚣,似乎远离我去。回来静坐,案上宣纸如雪,笔墨在“雪野”上跳跃……墨香袅娜,滋润着书屋内的幽兰,触碰着窗前的雪香。

有这样的雪,你可曾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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