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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时节酸刺甜

作者: 雨君2020/03/22现代散文

农历九月后,山里的天气转向寒冷。渐一番雨,一番风,硬是将满院绿飕飕的杨树叶,摧黄,吹落,零落成泥,只剩下光秃秃的虬枝。早上父亲明明把院子扫干净了,到傍晚却又铺一层黄黄的厚垫子。让人觉得无奈。夜里一场秋霜悄悄降落,清早起来一看,树叶和泥土上,覆盖着薄薄一层细微的冰针。多愁善感的我总是忍不住把秋分秋雨秋霜和萧瑟联系在一起,忍不住想起红楼梦里那首“秋窗风雨夕”: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

正当悲秋之际,猛然间一抬头就会有一颗葡萄树闯入眼睑。光秃秃的树枝上,悬挂着串串紫红色葡萄,在满院萧瑟中尤显突兀,凭添了一道颜色。那是父亲特意留下让其经霜的。父亲不知从哪里得知,经霜覆盖的蔬菜如菠菜、冬瓜,味道特别鲜美,霜打过的水果,也更加甘甜,如葡萄苹果。还有山野间的野果,比如酸刺,经霜后,酸味少一些,甜味多一些。

为此,父亲每年等霜降后,才去山野间砍酸刺。那时节,漫山遍野的黄叶子,几乎掉光。只剩下一大丛一大丛的酸刺。干枝子上,或黄,或红的酸刺果,粒粒密密实实地挨着,缀满枝条,成了田野间的一大风景。

父亲总是拿镰刀一大刺一大刺的砍下,用肩膀扛回家,放草房或者屋顶。那时节,父亲会连续几天去砍酸刺,说是积攒起来过冬。我记得大冬天我们还能吃到酸刺。那枝支上长满了针样的木刺,稍不留神就会被扎破手指,我不知父亲是如何把好几丛酸刺荆棘扛回家的。想必父亲砍那么多酸刺挨了不少扎。问及父亲,父亲笑笑,淡然而说:“爹皮糙肉厚,不怕扎。”再糙的皮也抵不过针尖吧,虽然,人常把父辈的肩背比喻成大山,但皮肉之躯毕竟不能与坚硬山石相提并论。应是父亲坚强耐吃苦。

我是极怕酸刺扎的。小时候跟着大人去割莜麦,也砍酸刺。那时酸刺虽熟,但不是经霜后那般甘甜怡人。但是就有不怕酸,不嫌酸的,着急往回砍,仿佛砍晚了就没了一般。许是那时候家贫穷,没什么零食可吃的缘故吧。说是砍,其实只是一小刺一小刺的砍下,常常被扎破指头,疼的直吸溜。人说十指连心,被酸刺那么一扎,感觉要疼到心里。自我心疼一番,才拿出布条把砍好的酸刺绑在一起,分开两丛,用棍子担了回去,放屋顶,吃时拿剪刀剪下,或一粒粒摘下,送嘴里。但是这样吃又嫌不痛快,就拿剪刀减掉小刺,抱住整串酸刺去啃,粒粒酸刺被同时咬得汁液横流,往往会溅到脸上,眼里,身上,也不顾。仿佛那是在吸吮甘甜乳汁。直到吸饱。一照镜子,被酸刺汁液溅到满脸黄斑,忍不住暗笑。有时候,也做酸刺汁。把酸刺一粒粒摘碗里,捣碎,用笼布过滤掉酸刺皮,放入白沙糖,和小伙伴们用小勺你一口我一口地一边吸溜,一边咂嘴。亦或学大人干杯的样子,一勺一勺地碰“杯”。那恐怕是那时候最好喝的饮品了,不仅原汁原味,也充满童趣在里面。

长大后,出外上学,再无时间上山砍酸刺。但是一到寒假,还是能吃到父亲霜降时砍下的酸刺。直到父亲摔坏腿,便再没吃到霜降时的酸刺。后来,到了潞城,连酸刺的影子没有见到,这下彻底和酸刺绝缘了。每到深秋萧条之际,总是忍不住想起草房和屋顶那一丛嫣红和金黄。回味中尽管有一些疼痛,但还是有一丝甘甜在其中。

不管是酸涩还是甘甜,毕竟曾经享受过。人生毕竟是一场浮华。只要享有过过程,也不枉来世上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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