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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村异人

作者: 李季2020/03/16原创散文

汪瞎子

小时候喜欢听他唱书。一般在夏夜的晒场,或是谁家过喜事、老人办寿宴,在东家的门前、堂屋,用竹架子搭上鼓,汪瞎子左手持快板、右手捏鼓槌,两个小腿上各绑一副快板,坐在椅子上手舞足蹈唱将起来。唱到激烈处,他会不自不觉站起来,鼓槌挥得很高,鼓敲得很响,整个身体都在述说着故事。他最绝的是唱书时,嘴角可以叼着烟,两不误。烟卷燃到头了,才及时地吐掉。

我上学前的那个夏天,每晚他都在晒场上唱书,唱的是《隋唐演义》,我听上了瘾,从不睡午觉的我,那一段怕晚上没精神,也开始睡起了午觉。小伙伴们都是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第二天,我就给他们讲前一晚的故事,后来,干脆用破脸盆当鼓,敲着给他们唱,我妈躲着听了两次,说我说的和汪瞎子的一字不差,汪瞎子听说后,偷听了一次,非要收我当徒弟,免费教我唱书,被我妈婉言拒绝了。

后来,有了电视,唱书不能糊口了,汪瞎子就开始给人算命、和八字。我参加中招考试后,我妈等结果,等得很着急,背着我去找他算我能考上一高不能,他掐指算了半天,说考不上,结果没几天通知书就下来了。几年后,我妈才和我说给我算命的事,我嘿嘿一笑说,一个瞎子,自己的命都不知道,会知道别人的命吗。我妈说,瞎子不容易,老天也得给他一碗饭吃啊。

剃头匠老吴

他瘦极了,瘦成了衣服架子,衣服在身上总是晃来晃去的,他的头很小,鼻子高,嘴唇乌紫。

剃头是每月挨家挨户轮的,轮到谁家了,他吃过早饭就带着剃头推子、梳子、刮胡刀等工具去谁家。主家负责烧水,管中午一顿饭。

他到后,把擦刮胡刀的布系到条凳的一端,剃头的人来后,坐在中间,另一头是放洗头的脸盆的。他把白布往人脖子下一围,一手拿梳子、一手拿推子,就推了起来。小孩理发很省劲,清一色的小平头,不给洗头。大人理后,还要刮脸,掏耳朵,洗头。

中午,主妇准备好饭菜和酒,菜很简单,无非是鸡蛋炒韭菜、萝卜丝炒千张等节令菜,碰上生竹笋的季节,会炒竹笋片。老吴好喝酒,但不能喝,都知道,怕耽误他下午干活,所以不让他多喝。他在我家几次,老是吃过午饭,要睡一会,床是坚决不去的,只是坐在椅子上,仰躺着睡,看着替他难受。我趁他睡着,总想去翻看他的剃头工具,我妈总是能及时拦着我,所以我对他的工具一直很好奇。

那时,剃头钱是年底一起和他结算,一年固定多少。

他死之后,他的小儿子小吴接了班,继续剃头,但他不再挨家轮了,谁剃头直接去他家就行,也是年终一起算账,谁给多少就是多少,乡里乡亲的,忘了给的,也从不去要。后来,理发店越来越多了,小吴也成了老吴,去找他理发的都成了老头们。

周医生

他是村里的医生,他的医疗室就在我们学校里。我们课间好往他医疗室去,叽叽喳喳地说话,他也不烦,从不赶我们走。

他胖极了,夏天总是穿着白背心,一动,身上的肉就乱晃。他坐着一把深灰色的老式木椅子,也是咯吱咯吱地响来响去,我总担心椅子要塌下去。

他好逗我们,总是笑着说要给我们讲故事,我们围过去后,他握紧的手一松,我们就要捏鼻子,他老是抓个屁来臭我们。

他的女儿叫玲玲,和我一班。我们用的是铁皮文具盒,只有她用塑料文具盒,那上面有精美的图案,口上有小磁铁,每天咔吧咔吧扣来扣去的,我们都很羡慕。

他的儿子有癫痫病,后来娶了村里的傻丫头巧珍。巧珍刚好姓刘,村里放过《人生》这部电影后,我们老是开她玩笑,问她:刘巧珍,高加林去哪了?她总是嘿嘿笑。她也不是很傻,五大三粗的,很勤快。她家很不幸,弟弟妹妹夭折了一个又一个,只留下了一个非常漂亮聪明的小妹。村里人说她父母打死过很多黄鼠狼,落了报应,其实她父母是表兄妹,近亲结婚所致。巧珍后来有了儿子,一点也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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