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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麦场

作者: 吾爱德华2020/02/26精美散文

乡村的打麦场是时代的产物,消失于法力无边的现代化进程中。如今在乡村四周的野草荒地中踪迹难寻,成为一代生民永远的记忆。

七八十年代。鲁北乡村的四周几乎清一色地矗立着无数圆形的麦秸垛,似乎在告诉路人或访客生活的厚实与富足。

而此前村里是没有麦秸垛的。村里只有四个打麦场,四个生产队,每队一个。我家二队的打麦场在村北小河的北侧,平整,空阔,队里的小麦、豆子、玉米收获后,都要拉到场里,由社员分工劳作,记忆中还清晰地印着母亲在场里与妇女们说笑着剥玉米皮的场景。那时家家户户吃不饱,我贪吃嘴馋,偶尔偷偷地抓上几把生产队里的豆粒去村北砖窑上烘烤吃。那时我不明白,大人们都起早贪黑地干活,咋还吃不饱呢?

生产队里的地分到每家每户自主耕种以后,父亲现在队里打麦场的东边搞了个小打麦场,凑合着用了两三年。后来,父亲在村西转悠了一块荒地,着手整建成新打麦场。

这是要费些气力的。除草之外,低洼处还得推土垫平,平整之后还得担水泼湿,然后撒上麦秸,用牛拉着石碾反复碾压,直至硬实后方可使用。

麦熟一晌,时间不等人。麦子熟了,你得起早贪黑地割,无论你怎么困,怎么热,你都得忍着,难道你不想吃白面馒头吗?有时眼望着几乎遥不可及的地头,也有想打退堂鼓的时候,常常是父亲“眼是草鸡毛,手是好汉子”的话让我浮躁的心沉静下来,咬牙坚持割完麦子。

麦子送回场,还有许多活儿要干。先用铡刀铡掉麦根,均匀摊开,反复翻晒。往往是中午越热的时候越要勤翻,早干了早碾压。当天干不了,为防备下雨,晚上还要把摊开的麦子再堆好,明天再摊开。

麦熟时间集中,村里的拖拉机又少,为了“抢”拖拉机,有的村民不惜撕破面皮。家里曾经用牛碾压。用牛碾压,实在是太慢。而且这牛是我家与邻居张婶合养的,还得轮着用。后来没办法,也不去省那点拖拉机轧场费了,去只好去挨号,等拖拉机。有时候,碰上不讲理的说“正从我这里走,先轧完我的再去吧”,我拉不下脸来,心里干着急。

拖拉机在铺开麦子的麦场上转圈儿,或由里到外,或由外到里,正面儿轧上几遍,翻过来再压上几遍就可以起床了。用木杈挑起麦秸杆,抖落麦粒,起走,放在场边。用木锨、木凳等工具,连麦带糠一并推到场中间。

扬场是技术活儿,你得用木锨往空中均匀撒开,落地后大致成堤坝状,才方便带着苇笠的母亲用扫帚扫出未被风吹走的麦糠和短棒之类的杂物,余下干净的麦粒。父亲是扬场的好手,一锨一锨的,很有节奏。连续数锨后停顿=时间略长,喘口粗气,张弛有度。我起初学得不好,扬得或高或低,或者扫不开,或者又太散,总是不如意。要是有风会好些,扬得低,省力。否则也不能干等,万一下雨呢?只好费力往空中扬了。

晚上一般不把麦粒运回家,即使已经扬完场了,还得晒干麦粒,这样才好回家久放。这就需要看场。虽然民风淳朴,终究是不放心,毕竟是家里一年的口粮啊,何况还有“失窃”的耳闻呢?父亲年纪大了些,哥在外参军,看场的事理所当然地落到我这个毛头小伙身上。

晚上看场,基本上是天当房地当床。用几根竹竿搭个能容下一个人躺下的地处,上面盖上塑料布,地上铺些秸秆,扯条被子就可以了。起初有些害怕,远处的犬吠叫人不安,慢慢地你眼看着星星在眨眼,耳听着夏虫在歌唱,你会生出些惬意来。当然,劳累了一天的你享受不了多长时间清福,因为困倦意总是会占上风的……

晒麦子得天好,逢上阴天下雨,你得用塑料布、油布等物覆盖好麦堆。夏天,天气多变。有一次,场里晒着麦粒,阴云骤至。我一急之下,和母亲一口气把几十袋麦子装完,盖好。人虽然累坏了,可心里踏实了。谁不怕麦子淋雨、吃发霉的馒头呢?

麦粒入仓后,麦场边的麦秸,也要堆好垛好。这东西可用来脱坯、泥墙、踩墙,也可掺到草料里喂牛,也可烧火(只是烟大)。等到圆形的麦秸垛戴上了“泥斗笠”,一年的麦收之歌才算划上休止符。

机械化收割后,麦场、麦垛不见了,麦收的农具也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镰刀、铡刀、木杈、扬锨、石碾等成了一代人由饥饿走向温饱的永恒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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