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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子

作者: 章铜胜2020/02/20散文随笔

你会刻意去注视一粒种子吗?在一粒种子面前,你会谦卑和敬畏吗?

也许,你从来不会去想这样的一个问题,甚至不会认为这也是一个问题。而我对待种子的感情多少是有些复杂的,我生在农村、学过农业,在农技部门工作的时候也向农民推广过良种,我知道一粒种子之于农民的意义。

我见过奉种子若神明的人,那是我的爷爷。爷爷从水稻播种的时候开始,就注意秧苗的长势。那些播下去的稻种也是爷爷去年精心挑选出来的种子。爷爷将长势最好的秧苗栽在一块小田里,然后下肥、耘田、拔稗子,小心地侍弄着,不敢有一丝的马虎。看稻子扬花、灌浆、稻穗着色勾头了,才能看到爷爷脸上的笑纹轻松地一圈圈地漾开。比起此时的丰收,爷爷更在意稻种的饱满与否,那是爷爷的希望。

稻种黄了,爷爷用镰刀将稻穗割回来,然后用手将稻穗中间一段最饱满的籽粒一点一点地捋下来,晒干,作为来年的稻种。稻种装在一个崭新的蛇皮袋里,按爷爷的吩咐,父亲在袋子上写着“东边沟早籼稻”、“前冲晚粳稻”或是“小圩糯稻”的字样,那是稻种的品名和出身,标示着它们的优良品性。写好、封好,爷爷用手拍拍袋子,才会放心地露出笑容,仿佛来年丰收的希望已经被他严严实实地装进了那些袋子里。

彼时,爷爷对种子的那份虔诚,我看在眼里,虽不能理解,却因之而感动。

奶奶拥有的种子种类更多,也更丰富。她习惯将各种不同的菜种、瓜种、杂粮的种子,用不同的布袋包好,放进大大小小的陶罐里,那些陶罐放在我们手不能及的高高的橱顶上,或是壁橱里。

奶奶的陶罐,也是种子的魔法罐。她按时节,拿出不同的种子,种瓜点豆,撒籽育秧。于是,农家的日子随着时令生长,就像不同的种子会发芽、出苗、开花、结果一样,过得缤纷而又生机盎然。那是瓜甜、豆香、菜嫩的丰腴日子。

我也曾因迷恋而收藏过不同的种子。蓖麻的种子小小的、边缘有不太规则的小缺口,扁平的表面有着好看的花纹,百看不厌。莲子结实,椭圆的莲子表面深褐而有光泽,细嗅有一股淡淡的莲香。纺锤形的稻子表面是是粗糙的,尖端还有稻芒,沾在皮肤上痒痒的。

这样的收藏只是一时的兴致,过了,也就忘了。

后来,读汪曾祺的文章,我特意去买过扬花萝卜的种子,种在楼上的小花池里,看着它发芽、生长,然后看见接近地面的土中现出一点红色,我在等着扬花萝卜最好的时节。也想学着汪曾祺的样子,如法炮制一道扬花萝卜烧干贝,这大概也是藏在我心中的一粒有关梦想的种子。

美国作家凯伊·麦克格拉什讲过一个在达尼人中流传的故事:鸟和蛇曾有过一场战争,这场战争将决定人类是同鸟一样会死去,还是同蛇一样蜕皮永生。最终鸟赢得了战争,人类也因之会像鸟一样死亡。但达尼人认为,人是有灵魂的,人的灵魂住在心脏附近,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歌唱的种子”。

原来,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粒种子,它在歌唱。用虔诚而又敬畏之心去聆听,你会听见有美妙的声音传来,或许你已熟悉,也或许在陌生的聆听中,终将渐渐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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