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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鸟来仪

作者: 苗连贵2019/12/31生活散文

敝居的阳台大而空阔,围栏上有个小小的平台,红红绿绿的几盆花草,环境还算恬静,便引来一些长翅膀的朋友探头探脑。

最先来的是一只斑鸠,远远地落在阳台的晒衣架上,尾巴一翘一翘的,歪着头,眨着眼打量我的屋子。有鸟来仪,吉祥啊!我忙抓来一把米,撒在平台上饷客。它却不领情,“扑棱棱”飞走了。但次日,平台上的米都没有了。我又抓来米,隔天又被吃光,如是者三。“主雅客来勤”,此后斑鸠见我抓米来,亦不很躲,但仍旧远远地蹲在晒衣架上,身子朝外,作随时准备起飞状,却不时回过头来,对那一摊白米张望。我轻轻带上纱门,躲在远处看。斑鸠吃相文雅,却很警醒,吃几粒米,抬头瞥一眼纱门,生怕我突然冒出来——鸟对人始终存有戒心。

白花花的米也吸引了另一族类,未几,吵吵嚷嚷的麻雀来了。大约因为麻雀势众,抑或不屑于争食,斑鸠不再来了,于是我这里成了麻雀的独家食堂。

麻雀来,有时三四只,有时五六只。麻雀吃食,比斑鸠更警醒,绝不肯与人觌面,我拉上纱门,它们才试探着一只一只飞下来。它们的尾羽不断地一弹一弹,这大约有助于突然起飞?它们一边啄米,一边警觉地注视纱门,几乎是吃一粒米,抬头看一眼。我隔着纱门远远地看,它们只要觉察到我的声息,便都“噗噗”地惊飞了。

有一次,我撒了米,故意敞开纱门,想清晰地看它们的吃相,结果半日不下来一只。我把米量增加,在平台铺成一长溜,非常醒目,同时尽量不去阳台活动,诸如晒衣、给花浇水。如此这般地示好,然而一小时,两小时,一整天都不见它们的身影。它们至多在空中打个呼哨,看见洞开的门,便义无反顾地飞走了。

麻雀在与人的交往中学精了,自知智力弗如人,人会用各种鸟儿识不破的机关捉拿它们。人与别的鸟类或可建立人鸟相亲的关系,对麻雀则不能。是因为我们曾经对它们伤害太深,这种伤害的遗传密码已积淀给它的子孙后代,在它们的基因里已留下人是“天敌”的烙印?

读冯骥才的《珍珠鸟》。那是一只十分可人的小鸟,懵懵懂懂地不知道怕人。在他伏案时,它跳到桌上,跑到他的稿纸上,绕着他的笔跳来跳去,“嗒嗒”地啄他颤动的笔尖。他手抚它细腻的绒毛,它不但不拒绝,反而友好地回啄他两下。它落到他的肩上,一会儿,居然在他肩头睡着了。他轻轻抬一抬肩,它没醒,睡得熟,还呷呷嘴,好像在做梦——一幅生动的人鸟相亲图。

我屋外的鸟却从不进我屋。

那天看书倦了,俯在桌上小憩,朦胧间忽见飞进来一只鸟,在屋内来回飞绕,啊,是麻雀!它落到桌上,小脚轻轻跳着,搜寻桌上的饼干渣,飞到杯沿上,呷一口杯中的水,仰脖咽下。我也希望它落到我肩上,我一定一动不动,让它感到是一段可靠的木头。结果它飞到我的头顶,用它的喙揪我的头发,啄我的头皮屑,痒痒的,我乐不可支。一晃头,醒了,原来是个梦。

人其实本质上是爱鸟的,鸟是有灵性的,看见它们便心生喜欢。但什么时候鸟儿也能喜欢人,喜欢与人相处,彼此信赖,自由交往?忽然想起王维的一首小诗:“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这才是应有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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