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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再回家

作者: 晨非2017/03/31原创散文

在微信朋友圈上,很多人在春节长假结束前发表情:春节没有玩够,不想上班!但大家都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大年初六的早上,虽然降温降雨后道路湿滑,但我还是背起自己的包准备和妻儿上路回家了。作为一名公职人员,单位的上班时间到了,儿子的寒假作业还没有完成,我们别无选择。母亲撑起一把伞站在路口,不转眼地看着我,嗫嚅嘴唇。半晌,她用颤抖的声音问我:“孩子,什么时候再回家?”母亲这句我听了许多次的问话,让我一下不知怎么回答。

记忆中第一次听到母亲问“什么时候再回家”时,是在大姐出嫁后。那天,大姐携姐夫一同回家,吃过饭后不顾母亲的再三挽留,执意要回家。母亲把姐姐姐夫送出门,哽咽着问:“你们什么时候再回家?”母亲的问话让站在旁边的我一阵窃笑:姐姐姐夫家和我家相隔不过10公里,随时都可以回家的,母亲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问话?

母亲第一次这样问我,是在我考上了一所家乡的师范学校后。那个星期天,我吃过午饭高高兴兴地准备往学校赶。母亲站在一旁看我整理自己的书包,待我跨出门的那一刻,母亲突然提高了音调问我:“什么时候再回家?”我没好气地答道:“明知故问,不就是周末吗?”后来听弟弟说,我走出家门后,母亲哭了。

当我师范毕业,接到分配通知后,母亲一声不响地为我打点行装。那天早上,母亲弄了我最喜欢吃的几个菜,她静静地坐在一旁看我狼吞虎咽,而她本人连筷子都未动一下。她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说了一大堆搞好工作团结同志注意身体之类的话,我虽然口里不断答应,心里却不以为然:我已经是光荣的人民教师,还不知道这些道理吗?母亲大字不识几个,知道个啥呀?当我挑起行囊准备迈步时,母亲用含混不清的声调问我:“孩子,什么时候再回家?”我回过头,看到母亲已经泪挂两腮了。什么时候能回家呢?我此番已是挑着一副担子上路,我的肩上担着责任与义务,我将第一次走上三尺讲台,在大山中耕耘属于自己的那一方绿野,我不能选择逃避,不能愧对大山深沉的目光。我什么时候能够回家呢?那一刻我才明白,我难以回答母亲的问话。我知道,这是我第一次“远征”,虽然我的肩膀还显得稚嫩?可我已不能在母亲的呵护中虚度时光,我得去学会面对生活。那一次,我以泪洗面了,这不仅仅是伤心别离。从那以后,我每次离开家,母亲都用慈爱的目光,怯生生地问一句:“什么时候再回家?”

母亲老了,我数不清她的额上有多少道皱纹,她的头上有多少根白发。我也没有统计过,这些年来,母亲问了我多少次“什么时候再回家”。母亲年轻守寡,她用瘦弱的肩膀把我们姐弟五人拉扯大。在乡邻的眼里,母亲是勤劳善良的,是足够坚强的,教育子女是成功的,儿女也是孝顺的。如今,我们姐弟各奔东西,但她离不开生活了七十多年的土地,离不开家乡的老姐妹们,老家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人。母亲无时无刻不把我们牵挂,她经常站在村口张望,希望我们姐弟能够回家。如果家里那条颇通人性的狗在摇尾巴,母亲一定会迎出家门,看回来的是否是我们姐弟。其实,我们知道,母亲操劳了一生,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她现在并没有什么奢望,她只是希望儿女们能够经常回到她的身边,驱走她心头的孤寂,让她多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可是,为了梦想,为了工作,为了生活,我们甚至难以拟出归家的日期。

母亲的问话让我心情沉重。我有什么理由来拒绝一位饱受生活磨难的老人的小小心愿呢?可是,为了构筑属于自己的那颗梦,因为工作与生活的重重压力,我又不得不在大年初六离家了。

迎着母亲期待的目光,我再一次装出一副笑脸,对母亲说:“只要稍微忙过了,我就回家看你。”明明知道这是我言不由衷的话,可母亲还是挤出一副笑脸,让我别担心她。她拉着她的小孙子的手,久久不愿放开……看着母亲向我们一家三口挥动的手,我再也忍不住,当着母亲的面流泪了,而母亲早已经泣不成声了。

母亲,我想对你说:我虽在远离你的城市里蜗居着,每天忙得晕头转向,可我也天天在想着你,想着老家的一草一木。有你才有家,有家才有根,有根才有初心。在每一个热泪湿巾的夜晚,你的儿子都一定会走进梦中去看你。

哦,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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