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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罢不知人换世

作者: 钱红莉2016/02/11散文阅读

读唐宋诗词到苏轼(字子瞻,号东坡居士)这里,才把一切杂念都卸下来,似乎回到了儿童期的空白处。

苏东坡是我相当推崇的集儒释道于一身的才子。长久地热爱一个才子是非常难得的,热爱是肯在他身上花大把时间,处处留心关于他的点滴,传记、书札、诗词、碑帖……林语堂先生当年去美国,什么也没带,只把有关苏东坡的书籍打包捆上,然后,他写出了洋洋大观的《苏东坡传》,令人称道。热爱苏东坡的读者,没有人不愿去看林先生的这本传记。它摆脱了其他作传手法的平庸俗套,字里行间洋溢着一股长气,鹑衣百结,雄浑朴茂。我在图书馆查它的不同版本,从两块八到二十块零八,足有十几版之多。

原来,着名的《水凋歌头》是苏东坡在一个中秋之夜写给弟弟苏辙( 字子由,号颖滨遗老)的。狂放不羁的苏东坡唯独对这个弟弟牵肠挂肚,写许多深情的诗给他。也许是无寄可寄吧,才一次又一次地把情怀透露给弟弟。这个子由弟弟生性淡然,胆小怕事,总是替哥哥担心着。这个哥哥一次次地被命运拨弄,仍不失赤子之心。

一次,一个泛泛之交前来拜访,苏东坡跟他一时说得兴起,又开始无所顾忌地指点江山世事起来……妻子王弗事后责怪他,说话也不看个对象。他竟不知,问:有何不妥?妻子反问:难道你没觉察出人家都是在听你说,然后等着迎合几句吗?这个人一辈子没有防人之心,全情地把什么都捧出来,一派天真无羁,后来吃的那么多亏也是注定的。

苏东坡的词一改宋时的软靡颓醉风格,走的是豪迈雄浑的路子,总是那么风神朗朗,仿佛春风得意的人一生都走在坦途上。但,若一牵扯上亲人,便霎时间柔肠百转起来:嗟余寡兄弟,四海一子由。这是他写给好友李常诗中的两句,是那么珍惜,惦念,仿佛要把唯一的弟弟捧在手里。妻子王弗去世后的十年,也是他在政治上受尽折磨的十年,于是写道: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思念难遣,用情弥深,将陆游的《钗头凤》一下子比了下去。

然而,置身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种社会环境下,哪里逃得了凤凰缺席夜袅当道的局面?一个天真的人注定是要头撞南墙的,何况他具备那么高、那么多的才气,夜袅的嫉妒就更少不了的。这样看来,苏东坡被一贬再贬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甚至在“乌台诗案”这一桩荒唐的事件里,险些送命。关在监狱里长达半年之久,最后被放出来,依然血性不改。

苏门三父子在那个时代简直是一个文化上的奇迹。父亲苏洵(字明允,号老泉)到27岁才开始用功读书,嘉佑二年(公元1057年),他和跟两个儿子同榜应试及第,轰动京师,并应官职,但命运各不相同——父亲死于花甲之年,剩下两个儿子依伴于士人的路上辗转。弟弟倒过得顺遂些,哥哥却一生都在颠沛流离中浮沉。苏东坡从少年得志到京城为官,然后受人排挤被贬到杭州,又从杭州到徐州,再到汝州,然后去黄州,最后发配至蛮荒的岭南……这一路下来,他始终如一地把自己的内心安排得从容妥帖,不比柳宗元一直郁郁寡欢着,即便貌似闲情地写下许多山水游记,但总像一个强颜欢笑的人,眉眼的舒展是那么勉强,给人的感觉反而更加荒凉。

苏东坡的《和子由渑池怀旧》,小时候只读过半阕,如今完整地读下来,不免心酸,也许,编教材的人拿掉后半阕是有一些苦心的。年少的我们,未经世事磨炼,热的寒的未曾遍尝,又如何懂得后半阕的深意呢?

人生到处知何似?

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

鸿飞哪复计东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

坏壁无由见旧题。

往日崎岖君知否,

路长人困蹇驴嘶。

“路长人困”,应该是中年心境了,正契合着彼情此意,宛如横亘一根白骨,我分外触到了寒凉……其实,人的心意一直未曾改变过,不过是没遇着特定的境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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