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老师

23年前也就是1993年我就想写这篇文章， 只是不想触及内心的伤痛，按讲不是我的事，但不知道为何我始终觉得与我有关，今日又想起了柏老师，但愿写下这篇文章，以此忘却或抚平内心的伤痛。

柏老师其实不是我的老师，我印象中第一次见到他实际上是第三次，那是1987年我上高三时的一天上午。当时天下着小雨，我站在二楼教室的窗口向下看，一楼的地面比楼后的操场矮了半层楼的高度，教室楼与操场之间隔着排水沟，操场四周是水泥路面，所以楼后走来的人的表情是能够看清楚的。这天不知怎的，操场和水泥路面上没有一个人，不知是否是下雨的原因。突然，我看到远处一个人沿着水泥路面向我们教室的方向走来，可能是之前他被一棵树的树冠遮挡住了。这人走到教室的楼下离我不远时，我看到他的衣服已经全湿透了。“这不是柏老师吗？”站在我身旁的的一位复课男生脱口而出，他接着又说“他不是得了精神病被送到精神病医院去了吗？”听到这话，我在脑海里立刻搜索认识的老师，只有一位我认识的老师叫柏老师，那位英俊潇洒的柏老师跟眼前的这位柏老师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这人走进后，我仔细辨认他的面相，确实就是我认识的那位柏老师。现在的这位柏老师目光呆滞，穿着半旧的衣服，体型微微发胖，俨然没有了昔日的光彩了。

我问这位同学柏老师是怎么得精神病的，他说：“柏老师几年前谈了一个对象是本校的一位音乐老师，她的名字叫黄荣，黄荣后来不跟他谈对象了，柏老师就得了精神病。有一次他精神病发作，学校的自保主任带着几个身体好的老师用绳子把他捆起来，塞进校长的吉普车里把他送到省城合肥市的精神病医院治疗去了。”同学还是：“看来柏老师病得不轻，主要是他太痴情了，”说话间同学“嗨”了一声。

黄荣老师我是熟悉的，她是我初二时的音乐老师，人长得漂亮，面相富贵，扎着两根又黑又粗的大辫子，个头中等朝上，音质优美。说实话，那是我的异性意识刚觉醒，心想今后长大了找对象就找黄老师这样的。

我第一次见到黄老师是在学校的乒乓球室，乒乓球室在学校的办公楼，是专为老师开设的，学生的水泥乒乓球台子在操场的一角。我的一位同学为了提高乒乓球技艺，拉着我到老师的乒乓球室去偷学球技。我看的这场乒乓球赛正是黄老师和柏老师的比赛，我没想到教音乐的黄老师乒乓球也打的这么漂亮，但柏老师的球打的更好。他俩推拉救抽，动作完美极了。当时黄老师穿一身红色带两道白杠的红球衣，柏老师穿一身蓝颜色带白杠的蓝球衣，那是八十年代刚开始流行的。柏老师那时很年轻，白里透红的皮肤，健壮的身体，像一匹彪马，他俩人在一起简直是金童玉女，我从看球的老师的称呼中得知黄老师的对手是柏老师。

一周后在，在篮球场上我第二次见到了柏老师，那几年我们学校分配来很多外地的大学生来当老师。当时娱乐活动少，下午两节课放学后时间又长，老师们经常组织起来打篮球，男老师经常拉一些女老师进来混打，这天柏老师和黄老师在一队。时能买的起带白杠球衣的人很少，即使能买得起也舍不得，整个球场就柏老师和黄老师一男一女两个人穿着时髦的球衣，所以他俩很抢眼。他俩打起球来配合的很完美，不时观众报以掌声，有些老师和高年级的学生议论柏老师和黄老师正在谈对象，议论的人都说他俩很般配。

一年后，黄老师就不带我们的音乐课了，我也没有见到过她。当再次见到她时，她和一位带着深度眼镜一脸导弹基地的男子走在一起，那位男子怀里抱着孩子，显然男子是黄老师的丈夫。

后来，我在打篮球时听一位老师说：“黄老师的爸爸是矿长，家里有权有钱，黄老师可能是奔着他丈夫家的家庭条件去的。”另一位老师说：“她丈夫戴着啤酒瓶底子似的深度眼镜，说不定是个知识分子。”那位老师说：“屁，听说是看武侠小说看的，凭着他爸爸当矿长他才搞了个工作，后来提了个科长。”接着又说：“柏老师是分来的外地大学生，家住在穷山沟里，他的家庭和个人条件怎么能比得上人家，听说他为了和黄老师谈对象，专门买了套球衣，钱还是借的。后来黄老师不和他谈对象了，他就得了精神病。听说黄老师婚后丈夫家人拿她不个劲，她生活的也不幸福。”

我在楼上见到柏老师的当年夏天，在操场的水泥路上我又遇到了他，他背着手绕着操场走着，全然不顾头顶上的烈日，他脸上流着很多汗，衣服也是湿的。

6年后，也就是1993年的冬天，我在谢家集区夏郢孜岗亭上班，在路边的四十二处办公楼门前远远看到一个身影走来，从身影一步一个脚印的形态来看肯定是柏老师。我停下脚步，当他走到我身边时，我认出来就是柏老师，他的头发已经斑白了，他手插在冬衣里，像六十多岁的样子，身体已经完全发胖了，他眼向前看着，目光空洞，神情木纳，他的脚踩在梧桐树落下的枯叶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后来，我每次遇到中学时的老师都会打听柏老师的情况，有的老师说他已经死了，有的说他没有死。自从2006年我调到八公山区工作后就再也没有听到关于柏老师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