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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河岸边觅古村

作者: 宋晓明2015/12/28现代散文

汾河在山西灵石境内是在一条窄的不能再窄的峡谷里蜿蜒前行的。最窄处只能容一条河与两条路。河当然是汾河,路是铁路与公路。早些时候,河水水势汹涌,常常泛滥,冲毁道路,路便不是像样的路。现在我们可以方便南下北上,畅行无阻。

汾河两岸,群山连绵,沟谷纵横,支流交错。这大山里藏着多少个古村落?我不得而知。近些年,我一个个去寻找,静升、苏溪、冷泉、两渡、蒜峪、夏门、仁义……发现得越来越多,直到最近又寻踪到枣岭。为什么要去枣岭?路上文友们告诉我说那里有灵石有名的胡家。胡家?我的脑海里飞速涌现出灵石历史上的一些大家族:卖豆腐起家最后在朝廷做了大官的王家、秉公执法坚决为蒙冤的赵二姑翻案的梁中靖梁氏家族、两渡的何氏家族、蒜峪的陈氏家族,还有从甘肃迁居而来的牛家。这些家族,有的曾出现过巨商,有的做过大官。许多家族走南闯北,集聚了财富,他们回来在汾河畔、大山间建起气势恢宏的宅院。去枣岭途中,我沉入幻想,想象着这个未知村落的模样,但根本想不出来。想不出来,于是索性就不想了,去和文友们先谈论些别的事物。

知道东河里(县域汾河以东)为什么会有保存较好的古建筑群落吗?有人提出一个问题。我知道他所说的保存较好的古建筑群主要是指静升王家的古宅群。我们无人回答。是因为过去东河经济落后,问者接着自答。东河缺少资源,所以经济滞后,但这有好处,好处就是古建筑文化没有因为经济的开发而被破坏。听着他的话,我想起王家古建筑数量成百规模宏大的院落群来。我曾站在远处眺望静升古镇山坡上的王家古建筑群,那是一片一个屋顶连着一个屋顶、一片瓦连着一片瓦形成的巨大黛蓝色屋顶群。如此规模的一大片黛蓝色在别的古城、古镇也不常见。那一片黛蓝色如此集中、如此浓郁、如此浑厚,说它是静升古镇的特色,我想并不夸张。现在我们要去的枣岭村是属河西(灵石人称西河里)。河西煤业发达,不知这个村庄有没有受到煤尘的污染,文友的话多少让我对河西的村落有了些担心。山路十八弯,当我们上了一道一道坡,绕了一个一个弯,枣岭村出现在了眼前。一下车,满山的新鲜空气仿佛抢着要进入我们的鼻孔,钻入我们的肺里,每一个氧气分子争先恐后地想让我们先感受到它给身体带来的舒适。枣岭村,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满山的新鲜空气将我们彻底包围了。这些新鲜空气是怎样形成?我看看周围,是因为那漫山遍野的植被。现在已经临近冬天,但我能想象到它们春夏季节那蔓延开的宏大的绿。

在枣岭村,我们由一位老年向导领着去认识这个古村落。老向导告诉我们村子最早建于1616年,看一看那些保存尚好的老建筑,这老村的确是名副其实的古村落。到明年,它就整整四百年的历史了。四百年风雨沧桑,老村隐藏山间的宏伟高楼依然巍巍挺拔。

那建筑是胡家的吗?我指着山坳平台上最有气势的那个高层建筑问老向导。那个建筑在我们一下车第一眼就看到了。它太宏伟,太引人注目,仿佛它的存在使得别的所有建筑都似有非有了。看着它,别的所有建筑都无暇注目了。等到看它看够了,看累了,我的视线才转移向别处。而它一层建筑上面又举起一层建筑的壮观气势早已深烙我心。

是,你所看到的建筑基本上都是胡家的,因为胡姓占了整个村子人口的百分之八十还多。老向导说着,还告诉我们他也是姓胡。

胡家为什么会修建起如此规模宏大、做工讲究的建筑?我心里自问。老向导说过胡家经商积累了财富。虽然没有做官的人物,但经商有一套经验策略,又敢闯敢干,生意做大了,出了省,做到了河南。先经商,后置业,经商的所得换来了深山里豪华气魄的宅院。胡家建起了豪宅,但之后依旧克勤克俭,勤苦经商,丝毫不敢贪图享乐。在枣岭村,随处可见胡家警示自己的家训、族训、村训。“有三声”和“无逸处”是大家最感兴趣的两个。它们是什么意思?众人纷纷猜测,众说纷纭。“无逸处”好理解,几乎所有人一致认为是警示自己这里不是求享受、图安逸的地方。但“有三声”,三声是哪三声?意见不同。有人说是婴儿啼哭声、孩童读书声、女人织布声;有人联想到风声、雨声、读书声,而我现在又想到父母的教导声。其实,这三声真的不好确定。如果想开了去,我们还可以想到唱歌声,可不可以?现代社会,歌唱的好,也可以成为优秀的歌唱家。吟诗声,可不可以?我们的理想完全可以是成为一位诗人。想得再多一些,叫卖声,可不可以?我们的理想也完全可以是一位商人。不过倘若在住宅院落里有叫卖声,那一定是孩子们练习叫卖的声音,可不能真正成了街上卖货叫卖的声音。如果真成了街上卖货的叫卖声,那这宅院也不叫宅院了,只能叫做是商店或商场了。总之,不管怎样理解“有三声”,它一定是胡家警示自己、教导孩子要有所作为,来一回人世,要多多少少留下自己的一点声音。

枣岭村,不大的一个山间村落,有宏大的“木建筑”。木建筑,不是通体木头,但除了砖墙、瓦顶,整个门面几乎全用木头做成。一层的木柱上面是二层的木柱,一层的木梁上面有二层的木梁。二层上还有一排长长的木栏杆。人们喜欢这个“木头宅院”,因为木头象征自然界,象征自然界的生命。我想当初枣岭村人修建这样独特的“木头宅院”,也是表明他们对生命的热爱,想要在有生的岁月里做出有意义的事来。我出来再看一眼漫山的植被,枣岭村的自然风景令人沉醉。

我们从宅院里出来,踏着石板路,摸着老树,觉得离开这样的世界已经很久了。

在枣岭村,我们谈论胡氏家族,遗憾的是我最终没有记住胡家人的名字,一个也没有。就连老向导的名字也忘了。记住的只是那一座山一样高的建筑、那个高大宏敞散发着浓浓古味的“木头宅院”、那些在岁月中剥落了颜色的门窗、那些歪歪斜斜的石板路,还有那些雕刻在墙上、门额上沧桑而遒劲的文字。

回来后,一位好友与我谈起枣岭。他说枣岭已经衰败了。我以为他的老家是枣岭,对村子很熟悉,他说不是。他是喜爱寻古,近几年灵石的古村差不多都访遍了。他告诉我见到枣岭那个宏伟的高层建筑时,也由衷地感叹。他觉得枣岭的建筑比王家大院建筑还宏伟有气势,只是规模上远远不及后者。我默然赞同。的确,枣岭的一些建筑在历史的风雨沧桑中有些破败,但大体上还保存完好。整个建筑的气势还在山坳里彰显着。它们与山既是一体,又相互衬托。山有多高,建筑就有多高;建筑有多悠久,山就有多厚重。胡家人的名字我没记住,但我记住了“无逸处”的训诲,记住了这个家族走南闯北北方汉子的冲劲,记住了他们在小山村写下的雄伟厚重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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