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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张三

作者: 何民2015/11/16散文随笔

张三住在我们小区大门旁边的一间平房中,木门已经快撑不住门框上的木板了,下面的一块木板已经掉了,露出一个洞,一条土狗每天就从洞口钻进钻出,出太阳的时候,土狗就懒洋洋地躺在门口,替张三守家,遇上不知情的过路人往那门口多盯几眼,它就会“汪汪”地叫。

张三在我们这座小城也算名人了,大半个城的人都知道他。

张三孤身一人,一直在医院的太平间工作,干别人不太愿意干的活儿,且一干就是几十年,干出了名。生死是自然规律,只要一听到伤心的哭声,张三就会出现,该做啥做啥,一切都弄得巴巴适适,尽管平时对张三不屑一顾,甚至还有点讨厌他,这个时候都会从内心真诚地感激张三,是张三帮忙把亲人体面地送到另一个世界。

因为干的是太平间的活,张三在大家的眼中就成了另类,一般人不太愿意和他接触。张三没有老婆,没有子女,没有朋友。他住的那间破旧的平房,几乎没有人到过,连小偷都不去光顾。他用一根铁丝挂着门扣,有时插上一把锁做做样子。

张三每天早出晚归,没别的事,就是到街上闲逛,看到小街小巷的阶沿上有人下棋,他就会凑上去抱膀子,看到入迷时还要插嘴说上两句,惹得就要输棋的人鬼火冒:爬开些哦,你娃下得来棋不!张三有时还要冒两句皮皮:当头炮,马先跳,马走斜角相飞田,哪个不晓得嘛。惹得一群观棋老头哈哈大笑。

江安河两岸都是露天茶园,茶钱便宜,许多退休老头爱提着鸟笼去这些河边茶园喝茶摆龙门阵消磨时光。张三有时也要去喝茶。若是隔桌而坐尚可,若是没有空桌子了,想打伙坐一张桌子,对不起,有人就要睁起眼睛说瞎话:这个位子有人了。张三知道,这些人是嫌弃他,也不说啥子,走开就是。有时碰到外地游客在河边喝茶,张三搭上话了,那半天就是张三最快活的日子。有老茶客就调侃张三,咦,张三,你娃今天洋盘哦,椒盐普通话都冒出来了,人家招待你茶钱没有?张三说,有啥子嘛,龙门阵打伙摆,茶钱各给各,你默到老子没的钱嗦!边说边在衣服口袋里摸,做出很豪气的样子,摸了半天,摸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票子,晃一下就马上装回去了。

逛街的时候,顺手还要捡点饮料瓶、废纸壳之类的带回家,卖给收废品的换点钱用。当然,他再忙也不会忘记给他的狗狗弄点剩菜剩饭回来。那条土狗是一条流浪狗,张三捡了回来弄些剩菜剩饭给它吃,它就认了张三这个主人。俗话说狗不嫌家贫,这条土狗自从跟了张三,虽然经常是饱一顿,饿一顿,但从来就没有离家出走过,每当张三回来,土狗就欢蹦乱跳地迎上去亲热,张三摸了摸土狗的脑袋,骂道,龟儿子又饿了嗦,拿去。那土狗一边享用张三带回来的“大餐”,一边高兴地给主人摇着尾巴。

张三一天天老了,当年那个背着死人楼上楼下跑得飞快的张三不见了,现在是背也驼了,头发胡子也花白了。听人说政府准备让他进养老院,张三不干,说,我在这儿住得好安逸哦,不去!

人们常说,知足者常乐。可真正知足的人没有几个,有的话,张三算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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