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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刻

作者: 由焕章2023/02/16优秀散文

黄昏是宁静的。在清冷的氛围中,万物笼罩在轻纱似的灰色暮霭里。西边的天际被夕阳的余辉染成了淡淡的橘红色。麻雀在树上肆无忌惮地跳来跳去,留下了俏皮的身影。天地凝固不动,似乎在孕育着万物的生命。走在这样的黄昏里,似觉清冷,又觉意味深长。

年轻时从报刊上看到过这么一句话:黄昏时刻是最容易牵动人的情绪的。那时还未体会到它的真谛,现在想来还是真有道理。

北方的一年四季是分明的,但四季的黄昏却皆是充满诗意的。冬日的黄昏,最能激起人内心深处的感情波澜,撩动人内心的那根琴弦,尤其是对于上了岁数的老年人,冬日的黄昏是别具一格的。夕阳像一枚腌透了的鸡蛋黄那样充满诱惑,让人感受到生命不同的境界和意义。“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黄昏是回归,同时也是出发。是生命的内敛,也是生命的蓄藏;是生命的简洁,也是生命的宁静。

晚饭后,走出钢筋水泥堆积的楼房,走在黄昏里,别有一番情调。大街两旁的树木早已掉光了叶子,把枝条伸向天空,在寒意中默默地挺立着,似乎在沉思,又像是在眺望,对未来充满着期盼。就想起在四季轮回的夏季,它们穿着碧绿的衣裳,枝叶随着软风在轻歌曼舞,显示着张扬与浪漫。而此时,它们却只能在黄昏里静静地守候着,收敛了它们的张扬和浪漫。也许,此时此刻,它们挺拔的或微微弯曲的枝干正孕育着生命律动的节奏。那些在夏季里飞扬跋扈格外张扬的小草也屈辱地匍匐在路两旁的土坡上,但它们又满怀希望安然地享受着冬日黄昏里温柔的余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就是它们生命的真实写照。

黄昏又是温情脉脉的,这就很容易让人生出一丝丝感伤与惆怅。回想起高中毕业回乡参加劳动时,每到黄昏时分,随同社员们走出田野,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就莫名其妙地生出一丝孤独与茫然。年少时曾有过许许多多的远大理想,而此时却看不到生命的旅途上会出现的一丝曙光。抬头望望天边,当夕阳落尽最后一抹余辉,淡白色的月亮挂在村庄寂寥的天空时,走进家门,院子里的土墙、老榆树,正在咀嚼青草的毛驴梦幻似地在眼前晃动。此时,鸡鸭已经进窝,燕子也已飞回了巢穴,村庄呈现出夜色的平静,而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心里却一片茫然。放下锄头,走进屋子,看见母亲忙碌的身影,和饭桌上虽然并不丰盛的饭菜,心里才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慰藉。

那些黄昏的日子,虽已过去多年,但至今仍旧不时地在眼前晃动。现如今,父母已经去世多年,我已“哥也不是当年的哥,不再与春风对酒当歌”了,似乎一眨眼的功夫就步入到了老年的行列,但那种家的温情以及孤独无望的情绪和过往却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深处,深藏在黄昏的记忆里。

其实,人人都喜欢每一天的早晨。早晨是充满朝气的,“一天之计在于晨”嘛!那是因为人人都渴望自己能在新的一天里有新的发现,新的收获,但在我看来,人生的激情不仅仅只在早晨燃烧。人生应该既喜欢早晨,也不忽略傍晚,如果忽略了晚上, 可能就失去了生命的一种纯真淡然之美。尤其是不能忽略这黄昏时刻。处在黄昏时分里,让自己慢下来,深沉地去思索生命的意义,让额头反射出严肃理性的光芒,让自己晚年的生命也像夕阳那样熊熊燃烧,发出让人留恋的光彩,岂不是也很富有情趣?思索一下怎样给自己的生命划上一个完满的句号,其实也很重要。能在这样的黄昏里,静静地感受生命中珍贵的诗意,也许是一种很美好的享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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