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荡粽香

我的老家在芦荡深处的一个小村庄。记忆中，庄上满眼都是随风摇曳的成片芦苇。一条条清澈可见鱼翔的小溪，从芦荡深处的远方流淌到村前的圆形湖泊里，再从这里转了个弯汇成一条大河，日夜不停地向东流去。我的家就坐落在这芦荡湖泊的岸边上。

每当端午节来临前，别处往往会举办划龙舟比赛。而在我们芦荡小村庄，要举办一次包裹粽子比赛，这是姑娘、婶嫂们大显身手的时候。在水乡，都是用芦荡里最好的芦苇叶包裹粽子。比赛前的几天是最忙碌的。大清早，大人们纷纷划着小船儿，像箭一样驶进芦苇荡的深处，他们到长势旺盛的芦苇滩上，挑杆粗的芦苇，高处留下三片心叶，向下采摘四五片叶子，用作粽叶材料。婶嫂们说，这四五片芦叶大、叶薄、叶嫩，用它包裹出的粽子个大，粽子的香味最浓、最鲜美。

在我们这里，粽子不仅是端午节的优质食物，而且还是寄托人生美好与祝福的上等礼品。在姑娘定亲时，上门新女婿会带来粽子、年糕、粉团和汤圆等礼物，喻为高中团圆；女方在回给男方的礼品中有一百零一个粽子，喻为百中选一。孩子到了中考、大考、升学考试前一天，母亲会忙碌着包好粽子，赴考这天，母亲早早就为孩子煮好了粽子，再配上汤圆等作早餐，预祝连中三元。端午节前还是芦荡的一个小小收获的季节，采摘的粽叶除了自己用外，还对外销售。在芦荡边的集市上，每天会有上百条小船前来采购粽叶。商贩们将新鲜粽叶运到远离芦荡的村庄、街市，一边撑着船沿河前行，一边高喊：“蟹蚱、麻虾子、大粽叶卖……”一群小孩围着手里拿着几个鸡蛋的大人，蹦蹦跳跳来到河边，大人在换取粽叶后，顺带也会换些蟹蚱、麻虾子等芦荡水鲜。粽子、用白酒腌制后的小蟹，外加小虾子炖蛋，是那个年代最美的节日食物。

到了端午包裹粽子比赛那天，全村的人都来到比赛现场，看哪家的婆姨登台挂花，爷门脸面更风光！那喜庆的场面比过大年时还热闹。随着大锅蒸煮粽子的飘香，比赛结束后，全村人挤在一张张桌子旁品尝粽子、饮用芦苇叶煮出的清茶水，谈笑风生，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

走出芦荡的我，曾食用过竹叶包裹的粽子，饮过不少茗茶，可我总忘不了家乡用芦苇叶包裹的粽子、煮出的茶水的香甜。回到家乡，正是端午佳节时，品尝芦苇叶包裹的粽子，饮用芦苇叶清茶，正、清、和、雅，民风纯正又古朴，处处充满人与自然共生共荣的情谊。想起那时的包裹粽子比赛，全村人同食一湖芦叶粽子与茶水，所有的恩怨都化解到了甘美洁净的茶水中，把盏相敬和气正，邻里间更包容。品着家乡的美食，似入“醉翁酡，醒来徐步杖藜拖。家童伴我池塘坐，鸥鹭清波”诗里的意境，醉在了家乡人的清和雅。

家乡的芦荡是个永远值得记住和向往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