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深处的汪塘

家乡的汪塘一直留存我的心中。其中，有两个面积较大的，分别叫南大汪、东大汪，是第一和第二生产队的鱼塘。

南大汪呈拐尺形，水深且清。站在岸边，我们不仅可以看清汪底的砂礓块，就连西部那个直径十米多的深坑也清晰可见。据说，坑是当年民兵演习爆破的成果。炎炎夏日，我和一群光屁股的半大孩子一起跳进汪里洗澡，惹得前来挑水做饭的大姑娘小媳妇远远地避开，埋怨我们搅浑了汪水。隆冬时节，汪面结了厚厚的冰，大伙成群结队地跑上去溜冰，并挤在一处恶作剧地猛力跺脚，伴随冰的炸裂一起发出响亮的惊叫。

东大汪为四方形，里面的鱼较多。记得有一年夏天翻汪了，大鱼小鱼争相浮出水面。大伙忙着使用叉子、抄网、扒钩子等渔具捞鱼，有的人没有合适的家伙，竟用上了粪箕子和铁锨，捞的捞，端的端，制造出一片热闹繁忙景象。二哥和我本是观众，正看得津津有味呢，突然一条大白鲢游了过来，二哥忍不住了，没脱衣服就跳了下去，然后将鱼抱上岸撒腿向家跑去。正巧本家三婶子刚过门，母亲准备了一些菜蔬想请她吃饭，并计划再买条鱼却苦于没钱，二哥捞鱼堪称"及时雨",解了母亲的燃眉之急。

村里还散布着一些面积很小的汪塘。其主人往往会在里面放些树枝，以防别人偷偷捕鱼。汪塘里生长着莲藕、菱角、鸡头子、浮萍、水葫芦等水生植物，以及富含高蛋白的鱼虫等浮游动物，共同给鸭鹅和青蛙蛤蟆营造一个自由嬉戏的乐园。作为主角，鸭子和鹅联手将"白毛浮绿水，红掌拨青波"这句唐诗推进我们的生活。莲藕、菱角和鸡头子则是我们的最爱，是平时难得一见的零食。我比较留意阴晴天气下的汪塘景色。每逢下雨，一条条水沟将各处的雨水源源不断地送来，雨点在水面跳舞，蒸腾的水汽让汪塘变得虚无缥缈，使它更像一个微缩版的水库和湖泊。骤雨初歇，晴空下的汪塘清澈而又静谧，天光云影共徘徊的意境便悄然降临，引起我们无限的遐想。汪塘算是乡村的明眸，拥有着数不清的心事和秘密。有个别小媳妇和婆婆吵架了想不开，跳进汪塘想自杀，人们闻声前来相救。事后，大家婉言相劝，跳水人和老公相拥着痛哭流涕，一场纠纷在哭声中悄然融化消解。

村外也有汪塘，印象最深的是蒲汪。它在南大渠之南，一亩见方，长满了一人多高密不透风的菖蒲，黑魆魆的汪水显得愈加深不可测。更何况，还有一些水蛇翘着头在汪塘当中游动或躲在菖蒲丛里捕杀青蛙，让蒲汪在孩子们的心中分外神秘而又阴森恐怖。

如今，南大汪和东大汪都已瘦了身，部分被垫为平地用于建房。蒲汪等其他小汪塘也都消失殆尽，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