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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色和烟老

作者: 章铜胜2022/07/31散文阅读

缤纷的春花,在十里春风、万千雨丝里,挤挤挨挨、绵绵密密地热闹了一场,也就匆匆地谢了。春天,是需要这样的一场匆忙和热闹的,春天也需要这样时光浅意的表达,唯有这样,春天的初萌和繁盛才会让你眼花缭乱,让你莫名地生出些许怜惜和伤感的情绪。可春天在万分妖娆里,却是兀自淡定不惊的。

我喜欢春天在一片繁华里的处世不惊。喜欢在桃红柳绿的浅意阑珊里,春天渐渐有了的稳重模样。近处,艳丽纷繁的花谢了,只剩了深深浅浅的翠绿,一派清明的景象。远山空明,在天际,随意涂抹着浓浓淡淡的翠蓝,却是明朗的。绿色染翠,生出了淡淡的烟,蓝色翠染,浮出了浅浅的岚。而在如烟似岚的翠色里,春天就老了。

翠色和烟老,是梅尧臣《苏幕遮·草》里的句子,在长亭远道、梨花落尽、残阳满地的铺垫下,突然就被这几个字刺痛了,再回看雨后的江天一碧,忽又心怀释然起来:翠色终究会老。在春天,年年翠色年年新,年年翠色也会年年老。

满目翠色,是老成,是藏着小心思的希望。桃叶的翠绿里,藏着毛茸茸的桃实。杏树的浓密里,藏着涩涩的青小。梨枝的空疏里,藏着酸涩的青梨。可是谁也藏不住,谁也瞒不住那些日日增浓的翠绿。那片翠绿是善解人意的,它们在东摇西摆中长大,变得浓密如冠盖,也在风雨丽日里始终保守自己深藏着的秘密。

远山坦荡,在一抹浓淡无意的翠蓝里微笑,任那浅岚淡雾开开阖阖,来来去去,依然是那飘动着的一抹,依然翠蓝如新。云来了,不迎。风去了,也不送。雨来了,一片迷蒙。天晴了,依然是满目的明媚,满目的翠蓝。

翠色如烟般浓时,农事已盛,田畴将老。田野上绿色如织,纵横的阡陌,也如织。在那片翠绿之上,我遇见两位古时的农民,他们身穿深色布衣短裤褂,脚穿有襻带的新草鞋,在逼仄的田埂上,相遇,寒暄。行者,荷锄侧身而立,担者,挑两竹筐桑叶,面向村庄。雨过天晴,朝阳烁金,金色的笑容也停留在他们的脸上。此时的乡村是忙碌的。他们匆忙相遇,相互点头招呼,丢下三言两语,复又于匆忙间各自东西。各自东西,是既问东西,也各奔东西,既有共话桑麻同耕共织的快乐,也有各忙生计的匆忙。

草盛豆苗稀,荷锄者大概是匆忙赶往自家的豆田去锄草吧。而担者呢?昨夜,听得蚕匾里的蚕声沙沙地响了一夜,如窗前细雨密织的沙沙声,听来,总是喜忧各半的,喜的是桑尽蚕又长,忧的一夜新桑又能发几枝呢?清晨,担者的脚步就追着一片沙沙的蚕声赶到了桑田里,节奏也是急促而欢快的。此时,在朝阳的斜晖里,田野之上,急促负重的担者,也如一只老蚕,蠕动在一片翠绿的桑叶之上,匆忙而又欢欣。

桃红褪去,柳色渐浓,翠色和烟,山村渐老。山村在翠色里醒来,屋舍俨然,鸡鸣犬吠之间,蛙声绕村萦回,乡亲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村庄,牵牛扶犁,荷锄肩担,散落在田野如翠的绿色里。

田野里的人多了,反倒显出了空旷。河流如琉璃,早已涨满,水满流缓,波平如镜,如一面深翠的大镜,映照着如烟的翠色和日日生暖的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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