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小贩

60多年前，衡阳有不少的走街穿巷的叫卖小贩，就是《红灯记》里说的“提篮小卖”。

他们给了普通百姓极大的方便，小孩子尤其欢迎他们，因为足不出户就可以吃到小吃食。方便到什么程度呢？就是你即使睡在床上，听到他们宏亮的吆喝声后，也可以立马跑出门买到吃的。

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小贩有两个。一个是叫卖自制糖果的，一个是叫卖自制卤菜的。

那个卖糖果的小贩是个高而瘦的中年人，一脸的笑，是个自来熟的快活人。他一见孩子们围上来，就边做鬼脸边唱：“小乖乖小乖乖，快来买糖糖，吃了不尿床！”逗得孩子们捧腹大笑之后，他又用一种尖细高亢的沙哑嗓音，叫喊起来：“姜糖薄荷糖！一百块钱买砣糖！”简单扼要绝不拖泥带水。那时一百块钱只相当于现在的一分钱，还是蛮便宜的哟。

他的糖不贵，却做得相当地道。

姜糖黄澄澄的透明，中间还镶嵌细细的姜粒，好看。吃起来也蛮爽，爽口开胃，又有孩子们喜欢的甜味。这姜糖自然需要慢慢地吃，悠悠地让姜的辣味、糖的甜味，顺着喉咙下去，顿时心旷神怡。

薄荷糖也透亮，里面肯定渗入了薄荷汁，一入口就有薄荷的凉意，仿佛有一股爽爽的凉风从嘴巴到喉咙，直到胃，爽快极了。又凉又甜的感觉好极了。夏天吃了薄荷糖，赛过活神仙哟。

辣椒糖也做得蛮好，形状酷似辣椒，颜色是红通通的，活脱脱一个红辣椒。湖南人哪个不喜欢辣椒？于是，我们兴高采烈地买来就吃，不一会就嘴巴通红通红，相互指着大笑起来。不过，不要误会，辣椒糖并不辣的。

还有一种香烟糖，更加奇妙，也不知是怎么做的。一根根的就像香烟，可是整根糖都是酥脆香甜的，好吃得很。我们买来了并不马上吃，要学着大人抽烟的样子叼上，嘻嘻哈哈好一阵，才慢慢吃了。

糖果当然是我们童年之最爱，但更重要的是，吃糖果时的快乐，一种童真的快乐。

还有一个就是卖卤菜的小贩。这个小贩与卖糖果的小贩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是一个矮而壮的中年人。面相凶猛，满脸的络腮胡子，现在想来酷似《水浒传》里面的黑旋风。开始我们这些小屁孩，望着他觉得害怕，纷纷四散而逃。

后来久而久之，才发现此人并不凶恶，倒是对人很和气，并且还蛮豪爽大方。因为他经常送些卤鸡爪、卤豆皮给没钱的孩子吃，分文不要的。于是，他也逐渐受到孩子们的喜欢，最后，孩子们甚至于盼望他的到来，几天不来，就站在街头张望。只要他一出现，就有发现的孩子高喊：“胡子伯伯来了！卤菜来了！”孩子们喜欢，妈妈们自然也喜欢了。

他吆喝的嗓音粗犷厚重，简短极了：“卤菜！卤菜！”没想到，他居然还蛮喜欢小把戏，往往，他会粗声大笑，抱起孩子亲脸，用粗浓的大胡子扎得孩子们痒痒，惹起孩子们狂笑，然后四处奔逃。

此时，整条街都洋溢起欢乐的气氛：大人们笑，小孩子叫。他一边笑一边做生意。这家伙，聪明得很，倒是赚了个钱袋满满？

当然，他的卤菜不但价钱公道，而且好吃之极，最后竟到了有口皆碑的地步。

比如，卤猪肉金红透亮，肉香浓郁，肥而不腻，咸甜恰到好处，吃起来口齿留香。卤猪耳朵嚼起来特别爽，有筋道，那其中的脆骨是男人们下酒的绝配；卤猪肚、卤猪脚和卤猪尾巴，也卤得十分地道，酥烂得绝对恰到妙处，也是佐酒的绝佳之物，因此，主妇们必得购买的。有些人却偏爱卤猪肝，它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不但香而且甜，沙沙的有一种不同于肉类的特殊味道。

至于卤鸡爪、卤鸡翅、卤豆皮则是相当便宜的了，有时候大胡子就拿它们送点人情的。

大胡子表面似乎粗鲁，其实聪明；面相凶猛，其实和善；故有古语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卖糖果的和卖卤菜的小贩都是快乐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