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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村

作者: 高亚平2021/07/21生活故事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因为工作频繁变动,我的家也如浮萍,忽而飘向城南,忽而飘向城东,忽而又飘向城北。而屈指算一算,我在城北漂泊、居住的时间最长,近乎四五年,所居住的地方先后有纸坊村、王家村、方家村。我搬入方家村应在这一年的冬天,因为,刚搬入马姓人家的二楼后,我家就遭受到了来自楼下一股浓烟的袭击,熏得我女儿哇哇大哭。妻子赶紧赶到北窗口,将窗户关上,这才挡住了那股肆无忌惮胡钻乱窜的浓烟。

我在方家村居住过一年,回想起来,那是1993年的事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因为工作频繁变动,我的家也如浮萍,忽而飘向城南,忽而飘向城东,忽而又飘向城北。而屈指算一算,我在城北漂泊、居住的时间最长,近乎四五年,所居住的地方先后有纸坊村、王家村、方家村。我搬入方家村应在这一年的冬天,因为,刚搬入马姓人家的二楼后,我家就遭受到了来自楼下一股浓烟的袭击,熏得我女儿哇哇大哭。妻子赶紧赶到北窗口,将窗户关上,这才挡住了那股肆无忌惮胡钻乱窜的浓烟。也因为这件事,我从二楼租住的另一户人家口中得知,房东马师傅家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哑巴叔叔,且还和他们分开过着。那股浓烟,就是这位哑巴老人在院中生炉子做饭时,释放出来的。

新房东姓马,比我大一些,也就三十四五岁吧,眼大,清瘦,见人爱笑,人很好。其妻好像是陕南人,本分、善良,人也不错。他们有一个女儿叫马洁,比我女儿大三岁。尽管年岁上相差一些,但两个孩子还是很快玩在了一起。马家院落很大,除南面盖了三间两层楼房,东西各盖了两间平房外,院子里还剩余出很大的地方。马师傅一家住在南楼的一层,东面的平房是他家的厨房,西边两间平房里,则住着他的哑巴叔叔。能看得出,这所院落,过去应该是两户人家的宅基地。哑巴很爱好,他给他屋前的院子里,种了十多盆菊花,好像还有一盆石猫儿。冬天,这些菊花已经枯萎,但花叶还没有落,北风吹过,花叶便发出细碎的响声,让人感受到冬风的凛冽。尽管天很冷,但孩子们不怕,晚饭前后,马洁和我女儿便常常在菊花旁边兴致勃勃地跳皮筋,个个小脸热得红扑扑的。而每每这时,哑巴就会端一杯茶,倚在他家的门框上,有滋有味地边喝边看。这是一个与世无争,很和善的老人,尽管他和自己的侄儿分开过,但他们的关系似乎不坏。我看见,马洁常去他的房间里玩,还时常在他那里吃饭。马师傅家做了什么好吃的,也时常给他端一碗。老人身子骨硬朗,有一手修鞋的好手艺,自食其力,不依靠任何人。每天天亮,他吃过饭后,便从容推出他的修鞋车,到村头路边,去摆摊设点。还不等天黑透,就早早回家做晚饭。他日子简单,但并不让人觉得恓惶。

那时,北郊还没有被广泛开发,村子西边还可以见到一块块麦地、菜地。春天,我和妻子就常带了女儿去野地里踏青,挖野菜。麦田里的野菜真多,有荠荠菜、麦瓶儿、勺勺菜、胖官……等等。凡是我少年时代,在故乡樊川地头能见到的野菜,这儿基本上都有。我和妻子一一教女儿辨认着野菜。但女儿总是分神,被麦田里翩翩飞舞的蝴蝶所吸引。最后,她干脆丢下我们,一个人在麦田里疯跑,追逐黄的白的花的蝴蝶,咯咯笑个不停。春风吹着,麦苗碧绿,蝴蝶在飞,女儿穿着小花裙,也像一只蝴蝶,在田野里奔跑,快乐极了。疯闹够了,我们在麦田里歇息,边喝着带来的水,我边教女儿背诵胡适的诗。“两只黄蝴蝶,双双飞上天。不知为什么,一个忽飞还……”阳光很好,有燕子在头顶呢喃;天高云淡,有五彩的风筝在碧空下飘飞。呼吸着春天的气息,我们惬意极了。十多年后的今天,每每想起那时的时光,我还向往不已。

值得一记的事儿还有,村头路东老李家的水盆羊肉。这是一家老店,原来在北稍门附近,后来因为道路拓宽,才搬迁到方家村村头。这家水盆羊肉馆以饼大肉多汤鲜而知名。吃的人很多,好多人都是老主顾。一日三餐,到了饭口,店内时常爆满,到了冬天,生意尤其好。我在方家村居住期间,早餐里十顿饭有七八顿,都是在这里吃的。有时,妻子把早饭都做好了,我发眼馋,还会找各种借口,到老李家水盆羊肉馆里,吃顿水盆羊肉。就是后来搬离了方家村,我还骑了自行车,时不时地赶回来,饱咥上那么一顿。作家张敏兄就是地地道道的方家村人,多年后,我和他相识相熟,常到他家里聊天、打牌,一次饭后,我谈及老李家的水盆羊肉,他也是流着口水说:“没说的,嘹咋咧!可惜搬走了。”张敏兄是文坛豪杰,各路英雄皆能结交,他家真正是“座中客常满,樽中酒不空”。我在他家里先后见过陕西的好多作家,计有杨争光、高建群、徐剑铭、周矢、庞一川等。就连著名作家贾平凹,上世纪八十年代,经他引进,也曾在方家村住过数年。他那一段时日所写文章末尾所落的静虚村,就指的是方家村。只不过贾平凹先生在此居住时,老李家水盆羊肉馆还没有搬过来,这只能怪他这个美食家口福浅了。

方家村现在已变了模样,当年的城中村已荡然无存,继之而起的是高楼大厦。两年前的一个黄昏,我和一帮朋友去找张敏,方得知他已搬离了那个盖得如鬼子炮楼样的家,住进了新楼。走近他们的小区,我们突然愣了一下,只见在大门前,赫然耸立着一块儿大石,上书:舍下省三字。同行的周矢君告诉我,这又是张敏兄在弄怪。见面一问,果然。据张敏考证,唐玄宗时,方家村曾是一馆舍,名曰舍下省,专门招待天下文士,供文人们食宿,以备天子接见。怪道此处文脉兴旺!听说张敏兄现在已金盆洗手,光写文章不打牌了。因为手太臭,打牌老输,被夫人禁止了。写此文时,我专门致电张敏兄,向他询问此事真假,他笑着说:“你咋想起问这事?是真的!”我一听,不觉莞尔。赌神也是公平的,他也不会事事青睐张君,你生就了一只能写出妙文的手,但你不一定能把把摸上“炸弹”?哈哈,恭贺张敏兄,你也有认输的时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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