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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刀人老王

作者: 未必2020/04/16生活故事

这是一个行当,也算是一道风景。他们中,有的扛着板凳,有的推着自行车,有的骑着小三轮,但他们每人必备砂轮、磨刀石、盛着水的饮料瓶,还有锤子、戗子、水刷、水布……这是他们的行头,亦是他们的饭碗。他们常年穿行于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发出共同的吆喝——“磨剪子嘞,戗菜刀!”

凭着这吆喝,凭着这些行头,他们打磨着一把把锈钝的剪子和菜刀,为这座城市和城市里的人家献着明快的生活

老王是他们中的一员。

认识老王是在三年前。那是一个周末,冬日暖阳。我躺在沙发上,捧读着金一南的《苦难辉煌》。一杯茶,一部好书,一缕阳光,恣意享受着阅读的快乐。“磨剪子嘞,戗菜刀!”一声抑扬顿挫的吆喝,把沉浸书中的我拉了出来。突然想起妻子的交代:有空把菜刀磨一磨。便连忙起身,开门大喊:师傅,磨刀!师傅停下脚步,隔着栅栏说:保安不让进,在小区门口等你。

等我去时,师傅已摆好架势。两腿叉坐在条凳上,条凳一头固定着小砂轮,一头用粗铁丝捆着磨刀石,凳腿上扣着一个有些摇晃的铁皮罐,盛着半罐水。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撑在条凳旁,自行车的后架上挂着灰黑的帆布包,包里装着刷子、擦布、锤子,还有两块细长的磨刀石。师傅接过菜刀看了看,说卷口了,要费工夫的。多少钱?我问。八块行不行?行。八块钱一把,不贵。师傅呵呵一笑:你不觉得贵,有人嫌贵呢。

师傅给磨刀石上水,粗糙的双手握着刀柄,倾着身子,霍霍、霍霍,专注地磨了起来。

我打量起师傅。从头到脚,灰色基调。灰色的帽子,帽上印着广告,字已看不清晰,有着隐约的帆船图案,应是厂家免费派发的。衣服是灰色的,衣领敞开着,看得见灰色的棉衫,两只护袖的颜色深一些,与衣服有了一点区别。裤子、鞋子都是灰色,鞋子很是厚实,一看便知防滑、保暖,显得有些笨拙。师傅脸庞黝黑,这黝黑地道,是风霜雨露染就的色泽。额头上有着几道深深的纹路,师傅霍霍磨着,身体一倾一收,额头上的纹路跟着上下移动。这纹路写着艰辛,透出岁月无情。看着师傅磨刀的样子,听着霍霍声响,心想:为着生计,师傅额头上的纹路还会增多,也会加深。

望着师傅,脑子里突然跳出样板戏《红灯记》。《红灯记》中的磨刀人,那位北山的游击队员,其装束和眼前的师傅差不多。戏中磨刀人的机智、果敢,还有那一声很有韵味的“磨剪子唻,戗菜刀!”至今印象深刻。

交谈中得知师傅姓王,是安徽睢溪五河镇人,虚岁五十。见我对他的岁数有些诧异,老王又呵呵一笑:整天在外跑,日晒雨淋的,显老。我说,还好、还好,不是很老。其实很显老,看上去有六十开外。

“好了!”老王将刀在眼前瞄了瞄,用手试了试刀锋,“保你半年内不用磨”。

刀磨得明亮锋利。我说谢谢,老王又是呵呵一笑:谢谢你照顾生意。

我和老王互留了手机号码。我说我家的刀剪今后就认你了,老王还是呵呵一笑:承蒙看得起。

刀剪为媒。这几年和老王每年都有一两次接触,每次把绣钝的刀剪交给他,连着人间的烟火交给他,让他在霍霍声中打磨,听他那呵呵的一笑。老王打磨着刀剪,难道不也是打磨着岁月?

和老王渐渐熟悉起来,对他也有了一些了解。

老王家在安徽,家中有二十多亩地,老婆带着女儿女婿在温州打工,一家人只能过年时回老家团聚。

我问老王:为何不和老婆孩子在一起呢?

她们定时定点上班,钱拿得不多,还要受人管,我不习惯,我现在这样蛮好,自由自在,我就图个自在。老王说。

老王确实自在。他在这座江南城市落脚了二十余年,和几个老乡一起做着带着乡愁的老行当,一声又一声地吆喝着:磨剪子唻,戗菜刀!农忙时节,老王则赶回老家,收获麦子,种下玉米,二十几亩地一年能净挣四五万块。磨刀的生意也不错,一年也能挣个三四万块钱。他说他不愁钱,钱够用,就是不喜欢受人管。你看我这样多好,每天想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想什么时候睡觉就什么时候睡觉,下雨下雪天就在家中和几个老乡看看电视,喝喝酒,聊聊天,打打牌,一天一晃就过去了。

一个做着老行当的普通人,有着与众不同的活法,这让我对老王刮目相看。

老王推着车子,发出吆喝,走遍这座城市的边边角角,可以说是为生计奔波劳碌,但似乎也不完全是,三年前磨一把菜刀八块,如今也就十块钱,他不是一味地为钱,他的人生观是图个自在。

这就是老王,磨刀人老王,呵呵一笑,图个自在。

城市在变化,生活也在变化着,可不管怎么变化,我们的剪刀菜刀还得磨。城市,生活,离不了老王干的老行当,也离不了老王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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