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担水工

上世纪80年代前，在我们太原，一条街巷无论多长，只有一两个水龙头，居民都得早早地去水龙头跟前排队担水，无论离家远近都得肩挑手提地运回来，如果是老弱病残或缺乏男劳力的家庭，那吃水可就困难多了。于是老街就应用而生了一个有偿服务的行当——担水工。

担水是个力气活。担水工有一个板车改装后的小水罐车，沿街拉着走到需要送水人家的大门口时，从车上取下扁担、水桶，盛满水后再担进主人家里。从大门口担水到主人家里，看似眼前的距离，却并非那么容易。过去的大杂院非同如今的住宅小区平坦宽敞，台阶高坡陡，还要跨门槛穿院子，遇上逼仄的过道，扁担都转不过弯来，稍不留意，一担水磕撒多半桶让人深感可惜。这最后的几步路便是担水工的劳动价值所在。

我住的大杂院里就有一个职业担水工，姓马，人们叫他“马担儿”，小时候不知道这绰号的含义，长大后才明白。他双肩上常年戴着一个圆形垫肩，如同马鞍一样，是为了减缓扁担的压力。“马担儿”担水走路的姿势就像骏马疾驰那样优美，平路行走如飞，坑坑洼洼的路段则节奏有序，那上下颤动的扁担时而在右肩，时而在左肩，来回倒替，功底扎实过硬，人们叫他“马担儿”则极为形象。“马担儿”挑一担水5分钱，不先收费，他随身带一个印泥盒和一枚小圆戳儿，每挑一担水就在主人家门后的纸条上盖一个印，当做“记账”，或一月一结，或半月一结。

担水也是个人缘活。“马担儿”尽管不识字，但为人却憨实善良，勤快节俭。对那些老弱病残或孤儿寡母的邻里，如果给不了水费也没关系，他照常送水，还抽空给清洗水缸。好像他担的不是水，是人缘。

“马担儿”担水一辈子，压弯了腰，还落了个哮喘病，去世的那年刚过60岁，老伴也先于他去世，膝下无儿无女，是大杂院和街坊上的邻里凑份子为他料理了后事。记得隔壁院里的一位老师还给他写了一副挽联，上联是：扁担一条疾走坎坷路；下联是：水桶两只马担送清泉。这就是街坊邻居对他的赞颂和缅怀。

直至上世纪80年代初，城市居民院中大都安装了自来水，此后随着旧城改造，许多居民迁入了楼房，担水工的职业才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