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汤寡水

拾起过年时散落的思绪，趁着还有想说一二的余味，于是就凑数一篇。过年了，每个中国人都千方百计地接近故土，融入亲情。北京城里一片清净，在过街天桥上我停伫了许久，看一辆辆汽车在我眼下风驰电掣，耳边传来风车的声音，格外清脆童谣一般，近了又远了，一年一年的，不就是这样嘛，每年的庙会都少不了风车的转动，转动着四季的更迭，看远方的远方，感到“月光落在左手上”，照亮我深情的眺望。

年前接到一个电话，“喂，哪位？”“双榆树东里”某人猛笑，所答非所问，我没有晕圈，只是不知道她是谁啊，这地名，太熟悉了，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目标立即缩小“再给个提示”“我是老大”“什么老大，中国就老大多”哈我猜到了，得意洋洋地调侃，她是我的初中同学，我们四个当年拉帮结派，靠着居所临近，气味相投，自拟个小组合“百合花开”，我们不唱不跳，绝不公开，暗号一样的亲密起腻，其中一位美术好的手工制作历时一周，给我们颁发了证书，人手一册各不相同，我因物喜而失眠，枕边放着我的百合。“你是想约我重走青春路呀，咱腿着还是一带一，自行车伺候”“咱就不能坐下来，淡泊致远地一起喝喝茶，我包下了个地儿，可以巨随意”我咩咩赞同，躁动飞扬的青春不属于现在。

我想到会这样的，一见面就是春风十里，激动难抑，我头天就放不下，一夜竟与闹钟对视了。是岁月改变了我们没错，一个组合在人群中慢慢走散，现在一个国外一个外地两个不常走动，这就是我们聚会的几率，是现实。除了我，她们都做了孩子的妈，只有我还是孩子，还愣充当孩子，扬言要吃冰淇淋就着茶，这是什么吃法，任性！当孩子也不好玩，老被呲瞪，切！她们说我当年特局气，抢着买单，大家都穷时我有点拔高，其实就是2块和3块的区别，“有这事，那么今天记老大局气一次”，聚会真讨厌，害我又多了一寸离肠，回家的脚步略微沉重，走时被拦住，微博，微信？“通通没有”我掏出连照相功能都没有的手机，“我喜欢清汤寡水的生活，不想被闹市喧嚣打扰”话已经出口，有点后悔，我在暗示人家什么，多情人偏以无情自居吗？赶紧找补“我如今是野百合，碰见你们就是碰见春天了。”

接下来的家庭大聚会，也是手机大聚会，大人们还好，孩子们的手机比去年又上了档次，进了门，叫一声称谓道一句吉祥话，领完该得的红包，便一头扎进另一个世界，身边的血脉之暖，暖不过和陌生人聊天，两个同姓的孩子进门，“来啦”“恩”从此便一人一世界，零交流，一个上大学的孩子嫌我们太吵，还带上了耳机，拉扯大孩子的老人在卧室里喊孩子的小名，他是真的听不见了，我看在眼里，也只能看在眼里，只是淡淡问询一句“没有手机电脑，你们还能活吗？”他回我一记淡笑。我想他们怎么看待过年这件事呢，或许我们的客套太老套，我们说的太废话，我们的年味太单调无创意，以后的他们，又是怎么体会亲情这个东西？其实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喜欢独处，喜欢自由，喜欢直来直去，喜欢简单再简单，但我与人相聚时，便完全可以抛弃小我，沟通交流奉为重点，不然呢，何必千辛万苦迢迢地来相见，发了短信打个电话视频一下，有事说事，没事就三字“我很好”，如果亲情可以简洁化之，清汤寡水，那我们，又是谁呢，被谁思念又思念谁？

回到我的家，自己营造的清汤寡水的家，外面飘起了细细的白雪，在这里，我可以一言不发，可以久久发呆，可以随心所欲，关上灯把音乐打开，看音符的浪潮奔来涌去，心似温软的细沙，再把所有的灯打开，亮堂堂，心似阳光下的银滩。盘桓在心里的问号，暂时性的被白雪覆盖住了。烟花这时绽放着，碧螺春这时绽放着，我刹那爱上了这时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