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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羽2015/12/17离别

十月,北方冷得有些料峭。今秋,是个多雨的季节,窗外传来雨滴噼里啪啦的声响。天还未十分亮堂,我猛然醒来。一个许久不曾想起的名字闪现在脑海,久到似乎在那些杂草间都已寻不见她的坟头。

瑶走的那天,凄冷凄冷的,正值海口的二月。我在被窝里赖着不起,等着汪逵带早餐回来。逵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几乎颤抖到握不住手机,“洛,瑶死了,从十七层的明志理工楼一跃而下,早上发现的,你赶紧过来。”电话那边汪逵也在颤栗。

我先是愣了一阵,大约经过半分钟的真空期,麻利地穿上衣服奔向理工楼。人山人海地,把事发地围得水泄不通。我高呼着“家属,请让让”,才在人潮中挤出一条小径闪了进去。学校保卫处的几个工作人员把几米内围起来保护现场,一会儿警察也到了,我过去跟他们沟通。

血从瑶的身下蔓延开来,顺着洼地往前流,以前生物系的同学曾告诉我,人死了血小板就不再起作用,伤口不会愈合,直到血液凝固为止。她是侧着脸摔下的,脸部已经变形,不过眼珠并未散落,眼角的血一直沿着脸颊滴在地面。渐渐一股腥味扑来,不知道是真的有这股味道还是因为我看到血而想象出来的,接着是一阵恶心。我见过很多人死后的样子,安详的,狰狞的,恶狠的,浮肿的,而眼前的瑶,明明昨天还像只蝴蝶般明净靓丽,楚楚可人,现在却浮在腥味扑鼻的血泊中。并且由于坠落,脸部已经变形扭曲,像汽车的前脸撞进去一个大大的口子。我强忍着胃部的抽搐感,走近瑶。警方说要带她回去让法医鉴定死亡原因,我想多陪她一会儿,跟他们一起回了警局。瑶的手里还握着振江给的海螺,我要拿走时警方制止了,一并带回局里。

瑶下葬的那天她家里没人来,我、汪逵、薇薇、嘉嘉、陈达几个人送了她最后一程。汪逵在那里埋土,我在一棵榕树旁用瑶手中的海螺吹着《相思》,她生前最喜欢的歌。活着时,KTV点不到这首歌,她就用手机伴奏,自个儿唱。我曾问她为什么总要唱这首,她说喜欢它的歌词和柔缓忧郁的旋律:红豆生南国,是很遥远的事情,相思算什么,早无人在意……

瑶是河南驻马店的,跟振江是老乡。据汪逵说,他们在面馆一见钟情,后来家里不同意,她跟家里闹僵了,所以连她走,家里都没人来。也有传言,说是她们那风俗不容忍这种死法。

瑶走时,我已离开面馆,在“菲菲”帮嘉嘉照顾生意。嘉嘉快毕业了,忙着论文和找工作,薇薇也没时间过来。有天晚上,很晚很晚,商业街都已打烊,振江找了过来,我没好气地冲他大骂一通,看他眼神迷离,后来也不忍多说什么,毕竟我了解他不是一个坏人,甚至,在瑶告诉我振江跟她分手那一刻,我都觉得那只是一个玩笑。我锁好店门,扯着振江到北门摊边喝酒。

那晚他出奇的清醒,我本以为他会很伤心,会痛饮到天明。我一个人在那喝,他却只要了一晚清补凉。后边我有些恍惚,心想他这么无趣,不如我回去了,耽误了嘉嘉的生意可是罪过。振江拉住我,一下严肃起来,从未见过的严肃,即使一起工作时,他发火都未如此。那一刻,他像一把《理想国》中的椅子,是千万椅子的最初模型或者说是严肃最为标准的表达形式。“洛,别走,陪我说说话!”之后,他的心绪像爆发的水魔兽,我听到清晨一言未发。那早分开后,我们从未再见。他选择了自己认为最适合的生活,几年后,我从他的一个老乡口中才知晓。

关于瑶和振江的事情,在瑶走之前,我知道的仅是冰山一角,振江离开后,也就是第二天午后酒醒,我才慢慢理清。

振江来到海口与我一样,都是为了一个人。到后来,我知晓了周彧的很多事情,而振江最终未能达成心愿,在最后的时刻,一切化为泡影。我同情他却不怜悯他,因为我们往往认为对爱人最好的爱有时是隐瞒以致撒谎而决绝地离开,并以为若是让她恨,她终会释怀而那个谎言只需自己承受而已,痛算什么,起码爱的人终会幸福。然而,有时一剂猛药,却会毒杀一个人。

振江跟瑶其实是高中同学,并非汪逵所说在海口一见钟情。像许多小情人一样,他们希望上同一所大学。高考后,振江名落孙山,瑶来到海口读书。振江知道,若是不能陪着瑶,恐怕感情维系不了多久,可是陪着瑶,就得去海口,然而下学了,本应该独立养家,况且还有一个读书的弟弟,父母都是乡下人,振江为此作难。时间匆匆流过,一个学期很快过去,与瑶联系已不那么密切。年后他们见了一面,谈话有些生疏,毕竟大学里那些事情,振江知之甚少。他渐渐容易动怒,回家没三两句就发脾气,尤其弟弟跟他伸手要钱他更会发火。有天他给工地弄坏了机器,认错态度也不好,被开除了。索性,心一横买了车票一个人来到海口。先是找了几份工作,都不合适,但心里并不烦恼,这里有瑶,有希望。其实,即使一个人孤独无依,只要有个寄托,总不至于堕落。振江想在学校附近找份工作,等稍微稳定一点,就告诉瑶。他始终觉得,瑶对他的感情一直都在,如同他对瑶一直恋恋不忘。他甚至觉得,瑶也希望他能够陪着她,只是不想让他为难而已。

我认识振江的时候,他已经做到了面馆的前堂经理,那时瑶读大三,周彧死后的第二年。瑶介绍我到面馆工作,我只知道他们是情侣,振江很疼爱瑶。

一年后,瑶死了,振江在瑶离开前辞职回了河南。而我,于振江辞职后来帮嘉嘉照看“菲菲”。瑶一直未告诉我们振江为何辞职离开,只是振江走时瑶去美兰机场送他。

那晚振江告诉我,弟弟不好好读书,混了黑社会。母亲心急上吊,父亲后来在干农活时让机器伤了腿,那次回家就是照顾父亲的。他说,人总会遇到各种困境,看着自己在海口辛辛苦苦打拼的事业,却不得不放弃。给父亲看病花光了这两年的积蓄。最主要的,再也无力给瑶一个美好的未来,他已经倦了。于是,只有决绝地告诉瑶“分手,缘尽”。

我渐渐记起那早想跟振江说却因醉意朦胧而未开口的话:其实,他可以告诉瑶真相,或许社会上大多数人会选择分开,可是,总有一小撮“自不量力”的孩子,希望与爱的人共同挺过去。只是振江,没有给瑶这么一个机会,而瑶也走得太急。

再后来,我从振江一个老乡口中得知,两年后他出家了。他还拖人带给我六祖的一句话“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可是我知道,这些禅语对于俗世中人,只是像一滴雨水打在皮肤,事后很快就不记得了。现在我总是挂念,瑶的坟头今年扫了没有,自打我离开海口,已是许久未见,希望每年的风能够把家乡的蒲公英,翻山越海带到她身边,开出灿烂的花,如她生前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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