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

我无从去探听你的来处，我也没有恰当的机会与你交谈。我低下头，小心谨慎地做着自己的工作。我也许在你的目光里游弋，也许在你的声音里猜想，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你的呼吸的温热，感受到你的体温中的躁动，感受到你的微笑中的疲倦。这是一场盛宴，灯光明亮，酒肉饕餮，客套与奉承与葡萄美酒一样甘醇。我与这些围桌而坐的人近在咫尺，但我与他们却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我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身后走过，为他们斟满茶水，倒满酒杯，用僵硬的笑容回复那轻声的谢谢。当我独自站在一隅，他们就好像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他们的语言是如此陌生，他们的表情是如此遥远。他们尽情交谈，好像我根本不存在一样，我就像一个偷窥的人，就像一个偷听的人。我却没有任何负罪感。我面无表情，站立的疲倦使我急切地盼望这场盛宴的结束。时间在这样的难耐中被无限地拉长，美味与美酒在我的嗅觉中都散发出另外的难以描述的味道。用什么来对抗这难耐与疲倦？用什么来支撑自己坚持下去？每一日都如此单调，属于我的光阴仿佛被幽闭一样。我在沉默中咬噬着这样的夜晚，我也在沉默中构思着改变。这沉默也许就是对抗，这沉默也许更是磨练。沉默中有一种力量，让我学会等待，让我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在黯然的日子里没有麻木，依旧望向广阔的天空，在四季的表情里思索。沉默也是一种言辞，那里面有波澜起伏的人生，有深邃的思想，有无限的存在与死亡……

与每一个人是陌生的，与每一个人都是一场邂逅。这样的邂逅只有眼神的某次不经意的交集，没有任何情感的涟漪泛起，也不会有幻想的冲动。转身之间，就与他们成为陌路，我的世界与他们的世界界限分明。所有经过的痕迹瞬间消失，甚至无法回忆起一张清晰的面孔。但我却在那一次次盛宴的旁观中，看到了酒杯后面的猜疑，言语当中的试探，微笑深处的不安，高高在上的慌张……这个世界就是一场游戏，我与他们一样都在遵守着各自的游戏规则。而所有的喧嚣与辉煌，沉默与卑微，都将沉入岁月的湖底，无法成为可以被分享的记忆。人去后，灯熄灭，尘埃也重又进入寂寥，那擦肩而过的孤独仍旧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