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其利最广

“蓬生麻中，不扶自直。”这句话出自《荀子》，现在已成为一句谚语。如果你到过种植麻的田地里就会知道这话说得十分正确——半人高的麻秆，秆上没什么枝叶，密密地直立着，差不多每株都一样，没有一根是弯曲的，就像一片微型的杉树林。在这等距离的行距间，不会有其他植物，就是有，也得直立着。

这样的麻地，我也只跟村里的李王氏奶奶去过一次。她是一个孤寡老人，平时孩子们喜欢到她家里玩耍。那天，她带我去菜园，我俩抬着一粪桶尿水，准备给蔬菜上肥。其时，我比那粪桶高不了多少。我们一颠一踬地到了菜园，奶奶首先去麻地里割下一小捆麻秆。我才看见，那一株株密密地直立着的植物，也不过像写字的铅笔那么粗细。浇完粪水，奶奶把这捆麻带回来，我也不知道它们有什么用处。

但后来我知道了，因为我看见，奶奶和其他妇女坐在村前的大树荫下，把那麻秆齐齐地摆开，然后用一种特制的割刀，在麻秆的根部一割，拇指压着刀就把那麻剥了皮。接着，又撕里面的纤维，一缕缕地撕下，再把这些丝丝缕缕刮得平顺，放到一只大土碗上，碗里盛着清水，刮的时候，要用清水擦那刀刃。那麻缕刮好了，理好了，做什么用呢？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用，大约是编织带子，或搓成绳子。而这种带子、绳子是经久耐用的。还可以刮成更细的线，用来纳鞋底。虽说不是大用场，但于农家生活似不可少。所以，我见奶奶和其他妇女，在剥麻、刮麻时，总是那么耐心、细致。

我最初以为宋人罗愿在其《尔雅翼》里把麻与芝麻这两种植物混为一类，其实不然。他说：“麻实既可以养人，而其缕又可以为布，其利最广。然麻之属总名麻，别而言之，则有实者别名苴，而无实者别名枲。”我博物学知识实在是有限，后来我才知道，这种苴麻所产的籽粒真的是一种很好的食品，也许我还吃过哩（似乎有那么一点印象），它如绿豆般大小，外壳薄脆，而内实幽香，还可以用来榨油。

这最普通的“不扶自直”的麻，其实就在人们不经意间“其利最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