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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色彩的情思心绪

作者: 聂鑫森2022/06/28心情随笔

古今诗文中,描写春色的美丽动人,常见“怒绿欢红”一语,意为蓬勃浓重的绿草绿树、喜气而灿烂的千花万卉。有学者称,这也形象地表现了人的情绪、感觉,是有色彩的,“怒”如“绿”、“欢”如“红”。此话并不假,我们日常用语中,表现心情沮丧,称为“心情灰暗”;指贬某某品行不正、使坏坑人,谓“心理黑暗”;夸赞男女双方相爱的热烈,誉之为“爱得红红火火”。这种修辞手法,是直接地以颜色词表现情感的状态。

还有一种修辞手法,是将情感物化。“将无形的看不见、摸不着的心理状态,用有形的摸得着的景物状态来表现。”(林东海《诗法举隅》)以有色彩的事物,来摹写各类情思心绪,更具有一种视觉和心灵的冲击力。林先生在书中说:“将时间感觉和内心情绪加以形象化,经常运用夸张的手法,从而使这种心境更加显豁,更加感人,像‘似将海水添宫漏’、‘落红万点愁如海’都带有夸张色彩。”

唐人李白的《菩萨蛮》一词,上阙云:“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这“伤心”与“愁”的情绪,如雨中寒山之“碧”——一种湿淋淋的绿。与此异曲同工的是辛弃疾写“恨”的句子:“旧恨春江流不尽,新恨云山千叠。”(《念奴娇·书东流村壁》)春江与云山之碧及繁复之多,让“恨”可见可触。

佛学中所称人生“苦谛”之一,为“爱别离”。相亲相爱的人挥手离别,动人心魄:“青青原上荞麦,还被东风无赖,翻成离绪……斜照带一缕新愁,尽分付暮潮归去。”(宋·张磐《绮罗香·渔浦有感》)“离绪”如荞麦青青,“新愁”似斜阳红染暮潮。

诗人情绪的色彩,往往撷自眼前景物的色彩。在宋人王沂孙的笔下,“怨”是白色的:“趁酒梨花,催诗柳絮,一窗春怨。”(《锁窗寒》)而周密写懊恼之情,则如红似绿:“燕约莺期,恼芳情偏在,翠生红隙。”(《曲游春·游西湖》)“思念”为人之精神活动之一,清人纳兰性德也赋予其触目动人的色彩。《浣溪沙》:“谁道飘零不可怜,旧游时节好花天。断肠人去自今年。/一片晕红疑著雨,几丝柔绿乍和烟。倩魂消尽夕阳前。”思念心爱的人,她的“倩魂”幻化成被雨濡湿的“一片晕红”、掺和轻烟的“几丝柔绿”,美丽得惊心动魄。潘德與在《蝶恋花·春暮寄景遽》中也有此类写法:“陌上寻芳羞独去,碧水红桥,尽是相思处。”

清人朱祖谋在《瑞龙吟·春思和梦窗》一词中,写对朋友的思念因而满怀愁绪,造句极有韵致:“蔫红病绿,今夕愁无岸。”写无边无际的“愁”,用了“蔫红病绿”四字,妙不可言。再品“怒绿欢红”,堪称双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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