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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句话儿找亲家

作者: 孙文胜2022/06/21心情随笔

日子流转到腊月,西北风刮得“呜呜”响,平日清冷的乡村却热闹起来了。张婶、李叔出西家、进东家,腿脚欢得像抹了油。是家里年货不用提前备么,有啥事把这俩“闲人”鼓捣起来了?有人发现,这和近日三三两两打工归来的娃们有关系。

村西头的二小子,带回个南方女子,年节准备订婚事;村东的三丫头,领回个帅小伙,说是要让爹娘把把关。一同出去的三娃婚事没醒动,福堂两口子眉头就蹙成了一疙瘩。福堂躺在炕头磕了下烟锅说,孩儿大了,该撒话了。三娃娘撩着围裙点点头。

乡村的婚事要动了。

撒话,属关中方言,是启动婚姻的专用语,有告知、动员、广而告之的意思。核心是“我家儿子打工回来了,有合适的女子给寻一个”,或“我家有女初长成,该找婆家了。”发话的是主家,跑腿的是媒人。自由恋爱时兴多年了,但这种牵线搭桥还是很有用,毕竟不是青梅竹马都会花好月圆的。

“撒话”这个词很形象。乡村长大的人,都见过撒麦种。一把麦籽抓在手,力道要匀、心气要稳,先半开再全抛,滑脱的籽种就会随着优美的弧线,雨滴般落在泥土里。“撒话”和撒种一样,是个技术活儿,要有远有近,四下布局、十面埋伏。

撒出的话儿,不是落地都能生花的。德行好,说媒的人门前排成队;人品差,乌鸦说成白的都没戏。有生产队时,二婶手腕利落,放工回家,不是顺手揪把苜蓿,就是给大襟袄里揣几团棉花。好几次被看护的人捉住了,脸面上的没光亮。等到儿子大了说媳妇,她手脚不干净的旧事,把几门看好的亲事都搅黄了。那娃娃倒争气,当兵挣下个军功章,城里的姑娘都看上了。花姨嘴唇薄、颧骨高,骂起男人嘴里像吃了辣椒挂了刀,是个麻糜不分的“惹不起”。她家女子大了也没人来提亲,起初她满脑子冒问号,等到明白了曲折,不但改了瞎毛病,逢人有了笑,还推着老婆婆逛集看大戏哩。

婚姻不是儿戏,撒话定要讲实诚。乡里有句话是,“说媳妇夸富贵,娶媳妇告艰难”。订婚前,男方为了引得凤凰来,晒钱炫富不足奇,但也不能舌大口阔,满嘴跑火车。被戳穿了,就毁了一门亲;若是结婚了,就是个苦果。闲人的嘴、媒人的腿,属两不趔辙、不靠谱。但主家要稳住砣,不能打诳语。四叔的兄弟在县上当局长,谁碰上个糟心事,他的口头禅就是,有啥愁烦的,我到县上给你二叔说说去。你还别说,还真有几件事办成了。大家一夸赞,四叔乐得摇头摆尾。他儿子相亲那天,四叔拍胸脯给准亲家许愿说,女子进了门,手不沾水,脚不沾土,让他叔给安排个能坐凉房间的好差事。可人娶进门,他嘴上像挂了锁子再不吭声了。媳妇嘟囔吊脸子,儿子也怨爹放空炮。宝娃哥也爱咧大嘴,撒话时牛皮吹得牛都想哭。亲家抓住话茬儿,彩礼来了个狮子大张口。婆姨气得又是跺脚、又是眼瞪,他这才发觉话说冒飙了,想改口,儿子看上人家女子了不依。宝娃哥抽了自个儿个嘴巴,蔫巴巴出门借钱去了。

话撒了,等待是个焦心事。娃们回家的日子有期限,爹娘就掐指头算计着,看有几人上门提亲了。晚上定下神,还要比对分析着,看哪个门当户对正合适。高不成、低不就,勉强扭下的瓜也不甜。当然也有例外。三丑娶的媳妇貌若天仙像朵花,大家弄不懂女娃子看上了他哪一点。三丑说,鲜花插在牛粪上才长得旺。知己的人明白,三丑脑子活、心眼多,干加工、包工程、运砂石,把苦下了,把钱也挣了,强过那些好看的“小鲜肉”。这新媳妇也不当甩手掌柜的,又数钱又算账,夫唱妇随乐呵呵的。

丫头小子们放假时间短,年节是婚恋黄金季。前几天,我见福堂叔迈着方步唱秦腔,露着白牙笑嘻嘻的,打趣说:“叔,三娃的婚事有着落了?”福堂叔说,“嗯嗯。腊月初九是个好日子,来喝喜酒哦。”据说,年后三娃就要和对象结伴打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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