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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花盛开的时候

作者: 青麦2022/06/05生活随笔

当写下这篇文章题目的时候,仿佛每个字都洋溢着槐花的芬芳,这芬芳绵绵缕缕,沁人心脾;又仿佛醉在那个春风和煦,艳阳高照的故乡。

故乡总是美的。她心美,美在四季,美在长久。因而,她也美在千年。美在秀丽自然,于是,当春风拂过的时候,那蓬勃的生机,盎然的生命,便纷纷登上枝头,绽开无数花朵,气浪般地涌起清香,顿时迷醉了我的记忆,包裹了那个记忆中的小小村庄。

家就在河边,老家人人都称它为后河,因小村就坐落在河的南岸,河的北岸便是旷野,也曾问过这条河的真实的名字,老人们说,这条河的名字叫“金沙河”,从微山湖(也叫南四湖)逶迤而来,跨过百数村庄,汇入东乡的大沙河,滔滔地向东流去……

小外甥结婚那年的五一前后,妹妹来电话说:院里院外的黄花开了,你和嫂子来吧,俺给你烧黄花酒喝。

我喜上眉梢,“哦哦”地答应着。从那天起,我就默默数着日子等待。

启程的日子终于到了,妻子打点行装,带上刚刚会走路的外孙,踏上了行程。东北的春天与关内相比,相差一个月有余,走过山海关,窗外,时不时就有盛开的槐花从眼前掠过,一团团的翠绿,星星点点的白色点缀其间,偶尔还有香气顺窗缝飘进来。妻子笑着说,槐花的香味是好闻哦。我得意地说:这还算香吗?你忘了有一年带你回老家,也是这个时候,还记得你站在咱家后河边上那棵槐树下说的那句话吗?记得,记得!“一树槐花,香飘十里”。她笑着重复了一遍。

乡下的婚礼比城市婚礼喜庆多了,偌大个院子挤满了人,甚至在墙头上,房顶上、树杈上也都有年轻人光顾,就是庭院内外的槐树上,也有人一边嚼着槐花,一边看热闹。

五月的天气已是很热了,人们院里院外地挤着涌着。很有名的“曹家班”,个个鼓着腮帮子吹着唢呐和笙,汗珠不时地从额头上滚落。《百鸟朝凤》的曲子是整个婚礼的主题曲,间或穿插着几首现代流行的歌曲,把婚礼推向了高潮。

婚宴后人们三三两两地散去,院内清静了不少,只有洞房内,不时传出打打闹闹的笑声。妹妹支使着妹夫去房顶采槐花,她要给我们做槐花汤。

这就是我的妹妹,她知道我最愿意喝的汤是槐花汤。姐姐怕妹妹熬不好,让她烧火,自己便洗了洗手,亲自忙活起来。

妻子倚着门框和她们说话聊天,小外孙坐在地上手捧槐花玩得自在,不一会儿,厨房里就有扑鼻的香气飘了出来。

现代乡下的日子与城市相比,差距在逐渐缩小。做饭,早已用上了液化气,还有沼气。但做槐花汤还是要用柴火的。用它做出来的槐花汤,保持了最原始的味道。

每个人都有着童年的记忆,而我的童年记忆,最深刻的就是一碗槐花汤。

记得好多年前,天像漏了一样,天天下雨,没完没了。日光以及旷野、村庄,都被雨帘遮蔽着,铅灰色的天空压得人透不过气来,整个村庄静得出奇,只有风声、雨声还有河水的滚滚涛声。

恰在那时的五月,我病了,一连几天高烧不退,烧得我不停地说胡话,天旋地转,倒在床上像坐轿似的。

村里有个卫生所,虽然医生给开了药,但病情还是不见好转。急得家人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看着昏睡的我,母亲抚摸着我的头,暗自流泪。

一天的中午,我正在昏睡,忽听母亲的呼唤声,我艰难地睁开眼睛,见母亲端着黑瓷大碗,弯着腰,站在床前。我闻到了缕缕香气,这些扑鼻的香气别具一格。我翕动着鼻子,挺起腰靠在母亲的怀里。母亲用小勺一勺一勺地喂我,我大口大口地吃着,喝着,槐花汤喷香喷香的味道中,夹着丝丝清甜,几天没吃东西了,我一连喝了两大碗,喝得出了一身汗。

母亲微笑着给我盖上被子,让我睡会儿,我睡了……梦中,我在盛开的槐花中飞翔。

第二天,我的病神奇地好了!没有人相信这是真的,可我相信,母亲也相信。

就在这天的中午,天气突然晴了,被雨水洗过的天空蓝得透彻,太阳高挂,把金光洒在大地,偶尔有几片薄云轻纱般地从天上飘过。

我摇摇晃晃地跟在母亲身后穿过小门,向河边走去。几天不出门了,出了门,站在河边,我立刻就被浓浓的金光包裹起来。一岸的槐花开得正烈!这些槐花挂在树上沿河望去像朵朵白云,从天空飘落,耀眼的纷白,顿时把绿色淹没。

母亲双手擎起竹竿上的镰刀,不停地削着那棵老槐树上的槐花,那些枝枝蔓蔓的花洒落一地。母亲削着,我帮母亲摘着,不一会儿,就摘了满满一筐。母亲说,回家用开水过一下,放在阳光下晒干,到了冬天也能喝到槐花汤了。

病好了以后,我几乎天天爬上槐树去摘那些花儿,这就长在我眼前,经雨水淋过一串串的晶莹剔透,薄薄的花瓣滴着雨水,几根纤细的花蕊上,点缀着淡淡的黄,散发出清清的香气,我被弥漫开来的香气迷醉了,还有迷醉的村庄、空气,以及东去的河水。

那些年,在槐花盛开的时候,家家有槐树,早晚削上几枝,用油煎煎,再用葱花爆锅,放点盐,加水,有着丰富营养的槐花汤就上了人们的餐桌。喝的时候,再滴上些桂花醋,那可能是世界上最美的味道了。

这次回家,弟妹们轮流请客,当然;唱主角的菜一定是槐花。过去,槐花的吃法只有两种,一种是做汤,一种是蒸着吃。蒸,就是把槐花洗净,拌上杂面,放在锅里蒸。蒸熟了盛在碗里,拌上用醋泡过的蒜泥,再滴上几滴香油,就可以大快朵颐了。姐姐对我说,现在的槐花吃法可多了,煎、炒、烹、炸、凉拌,花样繁多。据说,村里的二老憨跑到城里开了个槐花酒店,每日的吃客络绎不绝,门庭若市。嘿!你还别说;这家伙人憨,心眼不憨,把乡下的槐花搬上了城里人的餐桌。弟弟喝了口酒说,这不赶上好时候了嘛!

我琢磨着弟弟的话,说得很有道理,再看看餐桌上十几道的槐花菜,想起母亲给我做的那碗槐花汤,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感慨良多,眼睛不禁湿润起来……

临走的时候,我特意又到后河边上,看了看那棵饱经风霜而依然蓬勃翠郁的老槐树,并和她亲切地拥抱了一下。记得离开家乡的时候,她还是一棵小树,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满树的槐花开得轰轰烈烈,如画如诗。

“再回来的时候,还是在槐花盛开的时候。”妻子带着外孙一面拍照,一面对家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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