稠李子花香

小时候，住在拉布大林的平房，家家的院子里都有树。一棵是稠李子。另一棵，是山丁子。家家的院子里，都有架小梯子。果子熟了的时候，这家那家的孩子，就会爬上小梯子，开开心心地摘果子。吃美了果子，玩美了心思，这家那家的孩子就会凑在一起玩耍，笑声清脆，合不拢嘴。那些一笑就露出一口小紫牙的孩子，一定是更偏爱稠李子。因为只有稠李子的果汁，才会把他们的牙齿和舌头染得黑紫。

长大后，进了课堂，读了书，我才逐步了解了自己的老家拉布大林，了解了曾在自己身边郁郁葱葱默然生长的稠李子和山丁子。

说起拉布大林，未必会有多少人知道。但额尔古纳这个名字，早已被蒙古族歌唱家德德玛深情演绎的《额尔古纳河》、被民族风鲜明的“额尔古纳乐队”唱响，为越来越多的人熟知。大家知道了额尔古纳是个有根河湿地、有莫尔道嘎林海有景色的地方，知道了额尔古纳是个有成吉思汗铁骑打马走过、有黑山头古城遗址有历史的地方。而至于蓝天白云，至于樟子松白桦林，至于水草丰美羊肥马壮，至于民风淳朴歌声悠扬，那是天赐额尔古纳的禀赋，从未改变。

我的老家拉布大林，这个位于东经120°、北纬50°附近，有着蒙古、汉、俄罗斯、满、苗、达斡尔、鄂温克等民族共同生息的北方小镇，就坐落在额尔古纳的南出口，是市政府所在地。据说，“拉布大林”系鄂温克语，意为“尖山下的平原”。确实，拉布大林草原平坦广阔，矿产丰富多样，水利、林业、野生动植物资源丰饶，是生态城市额尔古纳的缩影。

说起山丁子，其实它有自己的学名，叫做山荆子，为落叶乔木，喜光耐寒，主要生长于我国东北内蒙古等地及蒙古、朝鲜和俄罗斯等国家。有段描述它的文字最让我喜欢：“树姿优雅静美，花繁叶茂。白花、绿叶、红枝交辉，美丽鲜艳，是优良的观赏树种。”确实，在我的老家拉布大林，每年的早春，山丁子开花的时候，就是各家院子最好看也最好闻的时候。而当秋天到来，山丁子树结满密密匝匝、红红黄黄的球形小果子的时候，各家院子里最美的时光就会再次到来。

至于花朵洁白、花香浓郁的稠李子，自有“最纯粹的俄罗斯诗人”叶赛宁的《稠李树》为它画像：

馥郁的稠李树，和春天一起开放，

金灿灿的树枝，像卷发一样生长。

蜜甜的露珠，顺着树干向下流淌，

留下辛香味的绿痕，在银色中闪光。

缎子般的花穗，在露珠下璀璨，

像一对对明亮的耳环，戴在美丽少女的耳上。

在残雪消融的地方，在树根近旁的草上，

一条银色的小溪，一路欢快地流淌。

稠李树伸开枝桠，发散着迷人的芬芳，

那金灿灿的绿痕，映着太阳的光芒。

小溪扬起碎玉似的浪花，飞溅到稠李树的枝桠上，

并在峭壁上弹着琴弦，为她深情地歌唱。

流光似水，不舍昼夜。而我们这些当年的孩子，也都陆陆续续地“因为成长所以流浪”，就像那涓涓的流水一样，不断奔向更远的远方。至于老家，那些有着院落，包裹在四季树香和人间烟火里的小小房舍和村庄，也日益被钢筋水泥所淹没。但是，每每回忆起小时候的时光，我的鼻孔里就会飘过丝丝缕缕的稠李子花香，那种弥漫在老家院子里、浸染在房前屋后每一个角落的花香，单纯，清凉，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