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品

父亲爱喝两口，但不嗜酒，一般也就一瓷壶的量，差不多一茶碗儿，把握得还算精准。

酒一般是县酒厂用地瓜干和高粱酿的粮食酒，一尼龙袋地瓜干就能从小卖部的大缸里换回一桶。父亲对我们哥俩要求很严，尤其是在抽烟上，但对于喝酒就没那么苛刻了。

记得那年，在外地上学的哥暑假回来，和我吹嘘在学校喝酒的事，而且自认为酒量不浅，那时我还上小学，我感觉他学坏了，学生怎能喝酒呢？但父亲没有责备他：“男孩子，喝点酒不为过，掌握好度别出丑，”对此，我一直不以为然。

哥毕业后顺利地找到了工作，而且待遇方面还不错，工作后第一次回家，拿了很多东西，有母亲的褂子，我的书，还有两个白瓷瓶的酒，红盖，红绸子，只是很小的两瓶。

那天的伙食很丰盛，饭桌上，哥打开了其中的一瓶，说这是茅台，接着如数家珍的介绍起来，“水好、粮好、工艺好，地理位置优越，才会酿出好酒……”哥说得唾沫飞溅，我们却云里雾里，因为那时山沟沟的我们不懂这些。父亲说完拿过酒瓶在掌心端详了一会儿说：“来！倒上，咱们都尝尝。”

父亲端起来先是在鼻子下闻闻，“嗯！这酒劲不小。”接着轻轻贴着嘴唇啜了一下：“不孬！满嘴的粮食香。”我不晓得父亲能否真的品出酒的优劣，但那时，酒给我的唯一感觉就是辣。

看到父亲陶醉的样子，我拿过那个酒瓶，想看看它的与众不同之处，突然，在标签的一侧，我看到了“赠品”两个字，我对哥说：“这咋是赠品呢？”

哥一听楞了一下，“这不可能，我从商店里买的。”说完一把夺过那个酒瓶，看了一遍后，瞬间脸涨得通红，或许他认为买来两瓶赠品酒，是件很没面子的事，“我回去一定找那个店主要个交代，”哥生气地说。

父亲却不愠不火地说道：“赠品怎么了？都是从一口锅里蒸出来的，都是一样的酒，就像我赶集卖杏，总是多送人家几个，那也是赠品，不都是一个篮子里的吗！”说着又抿了一口，“咱得感谢人家，没这个赠品，咱现在能喝上这个酒？”哥释然了，答应不去追究。

酒喝完后，剩下的那瓶父亲一直没舍得喝，把它放在橱子里。

年后，姑父去我们家，父亲才把那小瓶茅台拿出来，还是浅尝辄止的量。很显然在父亲心中这茅台酒是珍贵的，是否赠品这都不重要，在和姑父分享的过程中，我看得出来，这酒至少满足了他那份小小的虚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