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社 > 美文 > 随笔美文 > 正文

云知道

作者: 王潇跃2022/01/18随笔美文

滇南的冬要么乌云密布,要么万里无云。相比于厚重的云,我更喜欢蓝天,虽然前者明显要比后者更适合写诗。天蓝得慷慨大方,像是在酝酿一场伟大的预谋,不然为何要蓝得如此欲盖弥彰。无字天书,到底是不是无云的天,只有天知道。

滇南的冬偶尔会有风。云总是讲义气,它替风隐瞒秘密:关于牛尾巴上摇曳的影子,关于姑娘飞扬的裙角,关于急匆匆哗啦啦翻了一遍的诗集,关于麦苗与油菜的耳语……还有那些隐瞒了我们许多年的物事,风从未错过任何一个细节。风吹了成百上千年,人只活了几十年,它当然知道更多。

风一个劲地将那些道听途说在云耳边一阵一阵地吹,云就憋着。憋不住了,才一个劲地撑开,薄了,淡了,破了,透明了。被秘密撑破的鱼鳞似的细碎又连绵的云,会让我有时候不忍心吃鱼。而风把云吹成鱼鳞状,一定是它们都想吃一条鱼。

入冬后的文字易冻成冰,僵硬得不宜组成长句,只好短小且直指人心。文字比人要生疏,诗更是喂不熟的猫,你几天不理它,它便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冬天那只养在诗里的猫,也想吃天上的鱼。

这里的冬天很少下雪,雨却不断。诗人将诗句遗忘在月亮上,情感却如雨水泛滥。在冬日的雨夜靠近一株植物,听它安静呢喃,这呢喃里饱含的哲理,诗人怎么可能比农民更懂。世上几乎所有叶子都含着生活的苦味,仅凭耳语怎能分辨哪一种苦更轻微。而那些已在昨天死去的树叶,定是想在明天复苏。

下雪最好。雪花疏疏落落,将杜鹃花冻得通红,却把炊烟给冻白了。我也只在下雪的时候想起老家的火炉,将冻成冰坨的文字从行囊中一一取出,就着炭里的红薯土豆,烤出一点生活的甜。

不下雪的时候,总有一些花朵不知好歹地开,也总有一些庄稼甚至在清晨的薄雾里发出新芽。风最有情谊,它穿越一整个冬的季节,去给田野里遗忘在秋天的稻草人唱歌。野樱花和野菊在烈日下疯狂盛开,这使我犹豫着,要不要替它们高声尖叫。路过的云朵被柿子火红的甜腻吸引,悄悄挂在枝头,等着人儿骑着单车去追。晴空下,开得明亮的黄色野菊搭配蓝色天空,有一种世俗的热闹和短浅,却招人喜欢。儿时用野菊做车轱辘,木棍串着骨碌骨碌走,最有趣。现在人们开着车满世界转悠,也不见得有趣了。

人在风中小跑,风会给人一些启发。这时候适合写诗,诗歌里一定有火炉、樱花、雾和野草,看得见眉梢的春天的脸。或许不会有云。云安静得像是睡着了,没有声响的云让人觉得这云也太好欺负了。每个人都应当赋诗一首,为云也好。因为云也许知道,你的下一句诗,在哪个枝头结成了露珠。

更多随笔美文

猜你喜欢

更多随笔美文

好文章

更多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