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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开与暮落

作者: 若荷2022/01/11经典美文

朝开暮落,是一种花,这种花的学名叫做木槿花。

唐代诗人崔道融曾在一首诗里写道:“槿花不见夕,一日一回新。东风吹桃李,须到明年春。”这首诗便是描写的这些树,这些花。

在县城之北,有一个新辟的公园,建在一座风景秀丽的山上,夜晚散步的人,不分远近地前来,总能为散心寻找一次机会。他们或住在附近,或驱车数里,将车停放在一个平坦之地,然后再登山而去。山上幽静,空气纯净,庄稼的气息清凉怡人。观景也好,散步也罢,各人行各人的路,很少有人对话。默默地,仿佛每个人都在想着心事。

这种游园,不似在县城的广场,一边是音乐喧杂,一边是百人有余的广场舞,一旦身临其境,就会激活满怀的热情。平日里难得闲情,自然也很少去,忽一日,想起这个公园,便和家人驱了车前往,停下车来,沿着蜿蜒小路向山上走去。正走着,忽听有人叹,呀,木槿花!

这声音如此轻,又如此的静,像丝竹被纤指轻抹了一下,那“铮”的一响,像是一阵风的叹息,又像是一滴雨的落下,虽然不铿锵,但却悠悠有声。我分明感觉到,那一尾柔柔袅袅的余音,包含着内心的喜悦,掷地有声。

头扭向身后,发现一位白衫蓝裙的女子,正站在一个不过盈尺高的坝上,仰头欣赏着。高耸的发髻,显示出她的沉稳,也显示出她的个性。而那道低矮的坝下,果然有数棵开花的树,大朵的花,复瓣且复瓣,开得水灵鲜活,向路人展开娇艳的笑容,仿佛等待一场花与人的奇遇。

恰夕阳西下,八月的彩云,将光亮亮的夕照,组成一幅人到中年的剪影,留在了寂静的山林,留在了那些被她赞过的花上。它们在僻静的山头,在新开垦的园圃之内,不妖娆,不喧哗,如处子般地静立着。不用怎么费力,我就一眼认出,那就是女子口中轻轻赞叹的木槿花。哦,木槿花!

童年时代,我就认识这种花,只是我所知道的名字,与现在的略有差别。那时候,大人曾多次告知说,这种花叫“木根花”。它们要用花枝在泥土里扦插,经过雨露浸润,吸收泥土里的养分,渐渐长出根来,以此延续生命。那时以为,这花是不结籽的,后来才知道,这花也结籽,只是以扦插为主,扦插而长的花,才开得更奇特更妍丽,生命力也更坚韧。

曾奇怪它的花期,好好的花儿,却开放在灼热的盛夏。北方的天气,暑热难熬,只要不外出做事,一般都躲在屋里避暑,哪有心思专门去室外赏花?所以说,木槿花从盛开之时,便是让人辜负的,辜负了那么圣洁的白,那么温情的粉,更辜负了它的短暂的花期。

然而,美丽的木槿花啊,却任天气怎么灼热,空气怎么沉闷,雨季怎么难忍,都兀自绽放,且开得稠稠密密,大朵大朵的花,恣意潇洒,雍容满枝。

少时的家中,没种过木槿花,倒是同学家里种有数株,粉、白搭配,笔直地排在天井里。花开时,一树的粉,又一树的白,在那少有绿色植物的庭院里,煞是美丽。娇嫩的花瓣,让人望一眼不舍,每每隔了院墙痴痴呆望。梅雨时,花正开,总是担心地想,花在雨里,还不开成了泪人儿?遂跑进同学的家里,站在院中,巴巴地看那雨中花。在我凝视的目光下,一滴滴的雨珠儿缀在瓣上,垂在叶下,在花叶间辗然抖落,就像是花的魂灵,晶莹剔透。

就这么神往着,直到雨停了,仍呆呆地站在树下,听那一树雨珠的滴答。那时,同学的家里有书,她的哥哥就喜欢在院子里晒书。阴历六月,是当地百姓传说中晒龙衣的日子,一箱子的旧书,也可以在院子里晒晒了,于是木槿花下,便有了一张兴趣盎然的晒书图。所晒的图书,有线条生动的画册,也有厚重大部头的小说。不知是为了去看书,还是为了去赏花,同学的家里,一时成了我的念念难忘之所。

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乏生命,不乏岁月里的花朵。我居住的小区里,也有一些木槿花,每当进入炎热的夏季,就一树树开出花来。每天从楼下走过,我都会看到它,不妖不娆,不蔓不枝,静静地,仿佛与人对视。它们就那样安静地生长着,开放着。黄昏里,它们满树娇态盛开,而在清晨时,它们满地芳华零落,而那一树的花朵,仍然鲜活如昨。它像一个懂得掩藏的女子,朝开夕落,却又不让你看见生命的伤口。内心的失落。仿佛它的每一次凋谢,都不是因为愁苦,不是因为生命的完结,而是为了下一轮的新生,下一次的绚丽征程。

闲暇时,喜欢在木槿花的树下流连,看那一树的花儿,开得舒心,开得舒展,更开得安然。它们不惧炎热,不惧风雨,在炙热难耐的天空下,开出一树的繁荣,一树的芳华。那时刻,满怀欢喜的心,便又生出一份深深的爱惜,恍惚中,总有一缕花香书香,从脑海里萦萦而出,缭绕心间。而眼前,是一幅旧影的片段,数十年前的记忆,便又会在这些斑驳的影像里,诗意映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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