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 天就亮了

妻子说：快七点了。我一翻身起了床，洗漱一下，拎了包就走。

我习惯了步行上班，沿着芙蓉中路从伍家岭走到八一桥，四十分钟左右，既环保了，又锻炼了，还一路能看能听、可思可想，一举多得。

不对呀，怎么天还是黑沉沉的，七栋八栋的高楼里只有一两家的灯亮着。我纳闷着正要掏手机来看时间，手机响了，一看，是妻子打来的。她说：“不好意思，看错一个小时了，才六点呢，天太早了又冷，回家烤一会火，喝杯热茶再走不迟。”我看了看天说：“没下雨，正好走路。”

出了小区，只见人行道上冷冷清清，前后没有一个人影，我却不感到孤独，更不害怕，倒是有一种快意，觉得这个世界仿佛成了我一个人的了。樟树的阴影和从枝叶间筛落下来的路灯的光斑在地上晃动，挪着位，变着形，几片或黄或褐的树叶在地上旋到了一块，又瞬间分散开了。风冷嗖嗖的，还有点硬，我看着摇晃的树梢，下意识地裹了一下呢绒大衣，竖起了衣领。

刚过开福寺路，我就闻到了淡雅的桂花香，香里还掺着细细的枯草和枯叶的味道。我停下脚步 去寻桂花，却看不清桂花在哪，弯腰去摸路边草坪里的草，摸到的只是割刈后的草蔸，扭头去看绿化带上的银杏，触目的大多已是光秃秃的树干。记得就十天前吧，晚上下班回家，在路灯的映照下，那一溜的银杏黄得是那么地耀眼，与并行的那一溜樟树的苍翠相互映衬，是那么地可爱，我情不自禁地拍起照来，又发了朋友圈，招来一片点赞，第二天就有广州的朋友赶了过来。望着光秃秃的枝头，我心底莫名地有了丝丝缕缕的惆怅，但随即一想，明年会更绿，会更黄，便心中一笑，兴冲冲地往前走了。

橘黄色的路灯柔柔的，暖暖的，像城市的眼睛，像天地的精灵。2路公交车开过来了。9路公交车开过去了。人行道上零星地多了行人，公交车站台上有了等候的身影。看来还真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呢。

穿着橘红色环卫服的牛三爹正冲洗着人行道，一见我便忙关了水龙头，问我今天怎么走得这么早，还走得那么悠闲。我说今天是走得早了些，不赶时间，也就走得从容，没有往日的行色匆匆。我问他怎么还在干，又不是没吃的没穿的，都快七十岁的人了。他说反正闲着没事，不如来干点活，人还精神些，牛不背犁也老了。我朝他竖了竖大拇指。他摆着手，说不跟我多说了，得抓紧干活了。

包子、油条、甜酒、煎蛋、米粉的味道从路边的早餐店里飘散出来，弥漫在空中。我在一个包点铺门口止了步。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满脸是笑地朝我一拱手，说恭喜我了，接着便热情地问我喜欢哪一种。我请他推荐一下。他笑了笑，指了指。我边说行，就那一种，边要扫码付款。他摆了摆手，说我是头一个顾客，照例免单。我有点不好意思。他将包子包了，递到我的手上，说好吃就再来。我呵呵一笑，说好的好的。吃着热乎乎的包子，我边走边想，这小伙子不仅手艺不错，生意经也有一套，便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门口已站了一男一女。

天边浮现出浅嫩的曙色。街上的车也多了，车灯都还开着，或雪白，或橘黄。

听到“嘭”的一声，前边两台摩托车撞上了。我忙小跑过去，怕他们起了争执，甚至动起手来，好给他们做个调解。没想到他们下车看了看，一个痛痛快快地给了另一个五十块钱，两人一握手，一南一北各走各的去了。这样真好，我由衷地为他们点赞！

一出地下通道，就看到一个女孩背着书包，边碎步走边背诵着什么，手上拿着一本厚厚的书。一个男孩站在路边，看一眼小册子便朝前边张望一下。校车开过来了，男孩招呼了一声女孩。女孩跑了过去。看着男孩跟着女孩上了车，我跟着校车上的音乐哼起了《校园的早晨》。路边樟树上的鸟也醒了，清亮地叫了一声。

妻子又打来电话，问我到单位了没有。我说马上就到，都清楚地看到八一桥了。她问天亮了没有。我说亮了。她一笑，说是走着走着就天亮了吧？

是啊，走着走着天就亮了，高楼不再虚无隐晦，树木不再朦胧模糊，变得清晰起来，清新起来；走着走着街上行人就多了，络绎不绝了，车辆多了，川流不息了，城市也随之热闹起来，繁华起来。

是啊，走着走着天就亮了，就有了希望，有了未来，有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