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河永存

“交河故城”，地球上已找不到的一座城市。但在史料的碎纸破片中，这座“故城”依然回荡着喧嚣的唱和。

一个寒风凛冽的冬日，我们风尘仆仆赶赴新疆，轻轻地叩开了交河故城的门扉。就在美丽的吐鲁番城郊，虽则冬天里的葡萄藤害怕霜雪的侵袭都“躲”到地下不见了踪影，但城中之城“交河”，依然屹立在冰天雪地之中。

“交河”是车师前国国土的治地，距今约有2300年“城龄”，是目前世上很大、很古老、保存得很完美的生土建筑城市，也是我国保存得极为完整的都市遗址。故城由庙寺、官署、塔群、民居、作坊等建筑物构成，总面积43万多平方米，其中建筑面积约36万平方米。远远望去，宛如一处庞大的、美丽的、坚固的雕塑群。

“交河”不仅两河交汇，还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昔日的驼铃叮当声和马队的踢踏声，从早到晚在曲折的驿道上不停地弹奏，使民族文化与舶来文化在这里碰撞，光芒闪耀。

“交河城”，维吾尔语叫“雅尔果勒阔拉”，旧时距吐鲁番城中心有十余公里。随着吐鲁番的“长大”，故城与车水马龙的都市几乎迫近。这座城，如今立在那洪荒年代被亚尔乃孜河千百年河水冲蚀而成的沟谷旁，在30多米高的悬崖平台之上，如一件艺术品，着实令人欣喜。但我真担心在哪一天，现代化的车轮又会将交河故城碾压、淹没。

说“交河”是世界上最独特的城市，并非夸大其词。古往今来，大凡城市都是在土地之上“生长”起来的，“三天一层楼”的深圳楼裙，可以在海洋中仰视的迪拜摩天大楼，在太平山顶俯瞰的香港高楼大厦……所有这些城市都是在平台之上，用一砖一瓦往天空中“垒”起来的。而唯有“交河”，它是在平地上用“减地留墙”的方法，往下开凿的。这上万间向地下延伸的房屋，有的甚至是负二、负三层，真不知前人在这坚硬的泥块之中要开挖出多少泥土砂石，才能构建成这挡风不遮雨的栖身之处？也许正是吐鲁番这处年降雨量才16.4毫米，而年蒸发量高达3000毫米以上的独有的气候特征，才使“故城”数千年不倒不塌不沉不陷。

“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徜徉于交河这纵横交错的街巷，眺望这处处断墙残垣，我思绪万千，浮想联翩。虽然这里没有半点绿色，甚至连一只蚂蚁都看不到，但我们仍可听见这里曾经的喧闹，仍可看见这里曾经的繁华。昔日里，城头上那猎猎的旌旗，院落中那袅袅的炊烟，都历历在目。街巷边的那欢歌笑语，古道旁的那呢喃叮咛，也仍在耳畔萦绕。如今这一切，都被岁月的长风席卷而去，都被弥漫的沙砾深深掩埋。唯存黄土突兀，残墙危立。唉，交河老了，迟暮的交河真的老了。

交河也曾有着旷日弥久的辉煌：公元前60年车师归汉后，交河一度鼎盛勃兴，后来战事连绵，“五争车师”将车师分裂成八国，使车师陷入经久不断的战火中。但到公元25年，车师前国凭借强大的实力，吞并了吐鲁番境内的全部国家，使交河成为这一地区的经济、政治、军事、文化中心。金戈铁马虽是经济发展的催化剂，但杀戮喋血也是社会倒退的助推器。果然，到了十四世纪末，在蒙古铁骑的蹂躏下，兴衰交替1500年的交河沦为废都。

早在1961年，交河就被列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今天令人欣慰的是，交河又获保护神。2014年6月22日，在卡塔尔多哈召开的联合国科教文组织第38届世界遗产委员会会议上，交河故城作为中国、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三国联合申报“丝绸之路：长安·天山廊道的路网”中的一处遗址点，成功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与交河相邻的楼兰，同样有着往昔的璀璨。交河和楼兰一样，他们都是一座城，也是一团谜；他们都是一处市，更是一部书；他们都是一堆土，还是一首歌。楼兰掩没在沙粒、泥土之中；而交河仍然与风雪、日月同在。“不破楼兰终不还”，楼兰虽不破自灭了，而交河仍在呼吸着天山之麓的新鲜空气，仍在吸吮着坎儿井的清澈泉水。

交河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