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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在南乡

作者: 鹰翱九天2015/08/19心情随笔

徽州人称古城南门外广大区域为南乡。南乡皆山,新安江划山而过。沿新安江的被称为水南,其它地方则是旱南。山里有许多U型V型山凹,山凹有各种小溪小河。南乡人称这种山凹为源或川,源或川里又有小源小川。老家便是这样一个小源里的自然村落。

村名丰坑,在旱南岔口大源丰坑小源。岔口大源是Y型,老家小源在Y直干中间处。南乡人把山凹里的溪或沟叫坑,村名因溪而得。南乡村庄要么在山凹的山脚,要么山腰,也有在山顶的。一般依水源而兴,即使在山顶也是离水源不远且有大块平整地的。人类逐水草而居,自古依然,这也是地理影响论的主要事实论据吧。

先民多为外来避乱或逃难迁入。刚开始是迁居某源有水的平整地块,之后繁衍生息逐步扩散到整个源乃至其它地方。老家村庄就是典型。几百人的村子只一姓,村里人略翻几辈就能连出祖上的叔伯兄弟关系。村庄建在半山坡地,房屋顺着从山顶流到山脚的三路小溪叠起。大概当初先民选址定居时人少,对平整地块的要求并不是特别高,更可能当初就没什么好地只能将就这里。后来随着人口繁衍家族扩大,生民便围着初定点慢慢扩散开去。以前彼此一家人,生活劳作又互相依赖,因此建房都是围着祖宅扩散开去。也有离祖宅不远的地方有块大平整地,刚好也有水源的,便辟建新宅,时间一长便成了另一个小家族小村落。这在南乡很普遍。

村子所在山凹是坐东朝西U型,村庄落在坐北朝南向阳坡。源里溪水由北东南三面往西汇成大溪丰坑,丰坑溪在山凹口汇入岔口大源汇流的洽河。入村的路便从西而来,逆水而上。从源口到村庄3里山路步行约半小时。上行最急处有百五十石阶,齐整平滑。看样子是砌修没几十年。平常人走过,总说这石阶是村子一特色,方圆几十里地似乎仅有。但很奇怪一直不见有人询其出处,谁人造,谁人出钱,石 从哪来?这石阶路虽好走,但坡陡且长,行走着实吃力。好在到顶就有歇亭。过了歇亭,行程大半,村口在望了。

村口有大枫树正居路中,干粗枝繁,两三个人拉手才能合抱。枫树在村子下山处还有十几棵,都是几人合抱有年头的大树古树,树大枝多,慰为壮观。视野上为村子添了绿挡了下行坠感,功用上为村子挡着下山风,风水上也类似为村子守了财气旺气。树上常年有各种鸟栖闹,特别是喜鹊声大窝大,盛况壮景。由于树龄太长,许多枝桠枯死,树干也有空心。不知如今安在否?下次回去得仔细瞧瞧。

过了村口大枫树村庄便尽收眼底。村子依山势展开。村中心地较平整,其它都是依山而起。基本上是建完一排,向后山再续一排。先民因山势砌石为坝,再在其上填土,得点小平地;有些实在太陡石墙耗工太甚的,便依山势立了木柱支架,再在其上建房,类似恒山悬空寺那样。山民们充分借用原有山势加以发挥,使资源得以充分为我所用。外面看上去村子象长在山坡,浑然天成。

最好地段当然是祠堂。祠堂不远有小溪,沿溪排着人家。记得小时候祠堂尚完好,曾被作为小学使用,我在里面读了一年级。祠堂大概三进,进门前厅,往里是天井,再后正厅。正厅为祭祀和议事所在。站在正厅抬眼向上,排排供着祖先牌位。整个建筑刚好是厅在平地,祭坛依山而起。祭坛两边有台阶,可到后门,消防、安全通道?读书时教室便在前后厅里,各年级混杂一起,老师也混杂着教。也就两代课老师,先教一会儿高年级,再教会儿低年级;或者这边上课,那边有人闹就过去弹压一下。来来回回,一天便过去了。当时也小,正值文革初过,学到啥是不清楚,只记得大概有这么回事。

现代社会大宗族变小家庭,原先的宗族家族共有财产成了产权分散的公地公物,各种挪借便时常发生。不久祠堂坍塌,只留下地基供周边村民打晒。后来返家路过,看到原来祭祀行礼的地方有个大水池,水自后面靠山直接流溢而出,我猜最初定有防火作用。周边村民担水淘米净菜洗衣,最是繁华之地。又是进村过村必经之地,也就成了村民忙闲集聚交流场所。

祠堂地块开阔平整,村庄则依着山凹平缓上行,一路向上直到近山顶。祠堂前有全村最大晒谷场。小时候看露天电影便在这,也作小学操场用。晒谷场往下地形陡然变峭,只能由着自然了。连片的南方杂木树林,除大枫树外还有胡铁木和香樟,也有松柏,多合抱大树。由于既算景观林更是风水林,自古便不许砍柴伐木,只有偶尔村民的小偷小折,因此这树林一直茂密常青,成为各种鸟、松鼠的乐园。小学时中午时长,有时下午放学也早,便经常爬树。大部分是纯粹爬着玩。克服艰难爬上大树,加上居高临下视野开阔,成就感满满。有时也掏掏鸟窝。黄鹂鸟叫声好听,更喜欢它颜色黄艳,便一直追着鸟声寻鸟窝,却从未得手。倒是基本会飞的鸽子掏回一只。结果它不吃不喝,硬生生把自己饿死了。罪过罪过。后来外出读书放假回家,曾多次特意去找黄鹂,歌声不闻鸟影不见。大概环境有变迁居他地了吧。十多年没回去了,也不知现在树林是什么样,黄鹂是否回去,松鼠大概更多了吧?

村庄周围山地路近又是阳坡地,自是村里最好的耕作地块。一般作自留地菜园地。中国人讲究死者为大祖坟风水,这好地当然少不了祖先。到后来村子东西南北好点的地块基本都被逝者占去。好在中国人实用至上,自有一套解法。略有点年头的便被重新改为农地。过年过节祭祖,三代以上的有时就大概指着方位和地段对着农地房舍行礼了。礼数到了,祖宗不会怪罪的,他们也不会被饿着的。对吧?这样也好,与祖宗交流就很方便了。

村庄正对南山阴面和陡且瘦的东山西面。阴山瘦山不适合种庄稼,因此一直是草木自然。前山曾在文革全民武装练兵时挖了很深的壕沟开射击练习场。后来大练兵结束填土回补,不久草长树高,压根看不出深挖痕迹。大跃进和文革时学大寨抓生产,垦出几片茶地。似乎投入太大产出不行,茶地自然而然荒废,任由山林回侵。前山的树木柴草一直长不大,概因以前各种烧饭制茶皆需柴木,村民砍伐频繁。以至某年村里某位在外二十多年回村的达人刚寒喧完乡民易老就来了句感叹:这前山的树跟我走时一样小啊。听说现在没人烧柴,加上外出打工村里只剩老人小孩,别说树,连路都被草木侵盖了。

山民艰辛。邻里来往甚至自家房子走动都要上坡下坡,很是吃劲。走个亲戚更要鼓足勇气。走到山脚半小时,再沿河走半小时一小时,抬头亲戚家在山顶。回程时望向远方层山里的自家村庄方向,怯意顿起脚底发软。至于农活,更是一动身就是爬坡,一有作物就得上肩膀或扛或挑或背。辛苦自是不必说,那种不方便那种严重受制自然的无力感十分磨人。小时候到前山山顶干活,一回头整个村庄人言狗吠尽收眼底。忙前忙后的人们象小蚂蚁,零零落落,孤独而渺小。

正因为这种不便,加上乡村历来偏隅,前现代社会生产力低下,人的活动世界便狭小单一,只局限在村庄及周边小范围,一村人彼此熟得不行。村子高峰时约有小千人。连我这种宅男也是知道全村人名姓、关系、掌故的,甚至周边村庄也基本熟悉。这也算传统社会局部社会关系深耕的独特性吧。以前人们进城刚开始不适应,总怪说城里没人情没邻里。缘起就在这种乡村小社会的狭小集聚吧。

家在南乡,生活卅年。如今离开多年。家乡村庄象那远山,没在峰浪里,已是朦胧。回去也是过客。只是经常回望心底,找寻那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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