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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

作者: 九满[文集]2022/01/05情感日志

一九八O年秋天,我们怀揣少年的梦想,带着征服性的自信,满怀对名校的向往,来到省重点中学——南县一中。

那年,我们十七岁。

走进学校,先远远看见校园里一排排槐树,在九月的暑气里,满树黄花,一片斑斓。蝉,还在树上鸣叫。

进入教室,老师用谆谆善诱的口吻说:“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语文老师迈着八字步,慢悠悠地念叨。解码古诗文时,他晃着脑袋,就像古时候的书院山长。他谈做人的道理,因为,那是个有“座右铭”的时代。教室的墙上满是名人的提醒、勉励、期许。作文课,常常碰到的题目是,“我的座右铭”:助人为快乐之本。要怎么收获,便怎么耕耘。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学校外面有野溪,有荷塘,它们被浓密的水生植物覆盖,荷花的香甜气息混在空气里,令人充满莫名的幸福感。水清如许,立足岸边,低头便可见透明的细虾和黑油油的稚鱼在水里游走。羽毛艳丽的大鸟在蓊郁的树丛里忽隐忽现,发出老而神秘的叫声。柳絮黏在头发里,带着一身泥土气,手里拿着书,嘴里嘟哝着“A long, long time from now”或“知乎者也”……

那年高考,像一把种子,在七月里抛撒,于肥沃抑或贫瘠的土壤,各自都忙着扎根,多年没了音讯。

后来,忙完了结婚生子,忙完了蜗居。翻开旧时的通讯录,把一封封联络文书派发出去,没几天,信函被无情地退回,答曰:查无此人。猛想起,他们应和我一样,趁着大好年华,东奔西跑啊!谁还会呆在乡村,赖在原地,等我多年以后于锅碗瓢盆间挤过去的一封信!

于是,俘获一个同学,赶忙问他其他死党的密码是多少,隐匿何处。再一路路问下去。友谊的线断了多年,像风里的蛛网,重又织起。

于是,我们决定一起出来走走。

一个阳光温煦、微风徐徐的下午,一个个被拆散的零件再一次回归整体。时间在分开多年的零件上生了锈,大了,或者小了,但型号还是对得上,洗一洗,磨一磨,机器又运转如常。

我看见他两鬓生了些许白发,因此他想必也将我额头上的皱纹看在眼里。我在心疼他眼神里不经意流露的风霜,那么他想必也对我的流离觉得不舍?

即使促膝而坐,也不必然会谈心。即使谈心,也不必然有所企求──自己的抉择,只有自己能承受,在我们这个年龄,已经了然在心。

问君最近何所思,问君最近何所忆;有没有过称,万恶的赘肉新增了几斤;有没有体检,厚颜无耻的血压新增了几许。在一大堆的趣事、奇闻面前,大家感到分外快活,仿佛捏着一根钓竿悬在野沟里,提起来,是一条银白的鱼,再提起来,又是一条……咱们可就只剩下这么点财富了!

在一团浓郁的深绿里,藏着一只八哥,正在啄吃一枚绿得发亮的芒果。我靠近树,仰头仔细看它。八哥眼睛圆滚滚地,也看着我。我们就在那芒果树下对看。

另外三两个人,也悄悄走了过来。几个人,就那样立在树下,仰着头,屏息,安静,凝视许久,一直到八哥将芒果吃完,拍拍翅膀,“哗”一下飞走。

我们相视而笑,好像刚刚经过一个秘密的宗教仪式。

和女同学交流,言语间依然小心收敛起放肆。已近暮年,庸庸碌碌,纷纷扰扰,喜欢当年的“女生”,应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喜欢,让内心觉得激动而紧张,让青春重回宝座。唉!如果没有了对异性的喜欢,那么,人一定是彻底地老了旧了。所以,明明看到她头发都白了,密密的皱纹自额头已经拉到嘴角,但我依旧喜欢老着的她,喜欢她从容澹然的言笑,好像一朵闲花开在晚风里,幽香也迷人。

平时,我们各人有各人的事,没日没夜地向外界挥散自己的热量,陈氏要陪外孙女练琴,侯氏要陪孙子学画。男同学,勤奋如蜗牛一般向领导的位子攀爬。相聚哪有那么容易!只能在见面的时候,尽兴说些想说的,用心去听想听的,享受胡说八道的快感,直到口干舌燥才肯收手罢休。懂得见面那刻才是真实的,于是倍加珍惜,即使短暂。就像风过指间时,赶紧疏浚头发,让每一根发丝都触碰一下风的轻柔,不放过每一个擦肩的快乐元素。我们心底都明白,未来多么未知,赶紧感念此刻的美好吧!

有人问,以后,我们还会这样相聚吗?分别后,我们会不会像风中的转蓬一样,各自滚向渺茫,相忘于人生的荒漠……

真的,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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