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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工分的日子

作者: 林佐成2021/12/23心情日志

从上世纪50年代中期,到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的80年代前,中国农民的生活,都被一个重要的东西左右着,那就是工分。那时有名言:工分工分,社员的命根。足见工分在农民心中的分量。

那是吃大锅饭的年代,生产队长拥有绝对的权力。每天上午和下午出工之前,他都要吹响哨子,把队里要出工的男女老少集中在院子里,待大家安静后,给他们安排活路。张三和某某某某等挑粪,李四和某某某某等除草,王麻子和某某某某等清理沟坎里的泥沙与杂草……这种安排,看似随意,实则大有机巧。他总会在不经意间,安排五类分子(地富反坏右)去挑粪,或者干更重更脏的农活;安排与他关系较好的,去干一些相对轻闲的农活;安排那些他管教不了的吊儿郎当者,干可有可无的活路。当然,这种安排也不是全没有原则,他还要结合每个人的年龄大小、身体状况,作出相对公平的安排。

活路安排好,队长便扛着锄头,带着自己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往山里走。他总是走在最前面,并不时停下来,催促那些在路上因开玩笑甚至追打而行动迟缓的男男女女。到了目的地,队长把锄头往地下一搁,便指着东一片西一片、上一片下一片的庄稼地,吩咐哪些去东,哪些去西。他自己则背着手,这儿看看,那儿瞧瞧,并不时提醒大家把草铲干净,把肥施到位。偶尔,他也会装模作样地这儿铲一下,那儿薅一锄。

由于是大锅饭,出工不出力磨洋工的现象十分普遍,以致经常出现“出工慢走动,干活磨洋工,散活一窝蜂”的怪状。最常见的,是并成一排除草的几个妇女,同时停下锄草,将锄头置于胸前,双手握住锄把,将身子斜倚在锄把上,而后东家长西家短地摆龙门阵。此时,总有不安分的男子蹭过来,借摆龙门阵之机,找那些大方的女人,开一些不荤不素的玩笑。女人们也不恼,甚至你一言我一语配合男子,大有唱双簧的味道。男子越发得意,开始动手动脚。那泼辣的女人,哪里容得男子如此放肆?她把锄把一扔,向身边的几个女人一努嘴,几个人一拥而上,搂的搂腰身,掰的掰大腿,男人就像一截树桩,訇然倒地。在嘻嘻哈哈的打闹声中,女人们将男子死死压在地上,并迅速剥光裤子,只留下一条裤衩,而后抓一把沙土扔进去……待男人狼狈不堪地系上裤子站起身,女人们早已大笑着,跑一边去了。倒是看热闹的另几块地的男女围了过来,他们取笑男人,说他被女人摸了没运气。男人站在那里,气也不是,恼也不是,只把一双眼四下里扫射,寻找复仇的对象,可女人们哪给他机会。

这种场景,被巡视的队长看见了,他也不横加干涉,顶多骂一句,而后催促着大家,该干嘛就干嘛。围观者并不理会,因为干多干少、干好干坏,那是态度问题,与工分无关,队长也不能左右。

那时候,队里的干部,尽管有会计、计分员等,但队长无疑是核心,他除了利用手中的权力安排活路,更重要的就是评定社员的工分。通常情况下,一个男劳力(18岁以上),一天记10分;一个女劳力,一天记8分;不足18岁的,任你力气有多大,手脚有多麻利,也只能与老弱病残一样,每天记6分。除此之外,五类分子还在所得工分里,每天扣0.5到1分,名曰扣“政治工分”;那些去大队、公社、县上开会学习的,则要加上0.5到1分不等的“政治工分”。

如此看来,只要把规矩一立,记分员照章办事就行。事实上,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虽说社员按年龄、按天数记工分,但活路的轻重,尤其是临时性加派的活路,队长就拥了很大的发言权。有时一个季节里,活路少而轻,大家都指望着,他却仅指派几个与他关系好的人去干,而且随意增加工分;有时仅一歇的活路,他可以给人家算半天甚至更多。而那时,队里会常出现临时性的活路,比如到公社交售猪肉,送粪肥上山,临时突击播种、抢收等。如此一来,一年下来,一个家庭甚至单个人,工分都会出现很大差距。

更有那独霸一方的队长,肆意践踏规则。据一位老人讲,他所在的蔡家坝大队,一个姓张的队长,竟然硬性规定,男子到龄不结婚,每天出工只记2分;女子到龄不出嫁,每天出工也只记2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由于记分员是工分的实际操作者,所以队长总是选那些关系与他特别好的做这项工作,哪怕他大字认不到一箩筐。笔者老家所在的生产队,就有一个记分员,大字不识,全靠划正字,却当了多年的记分员。

别小看这些工分,它将直接决定一个家庭年终的分粮。

那些年,大家磨洋工忽悠土地,地里的出产少,上交完公粮后,余下用来分给社员的粮食就更少。这可怜的一点粮食,还得按人七劳三的比例分配,即按人头分配口粮总数的70%,按社员的劳动工分分配30%,有的地方肥料粮还要占10%。而人头分配口粮中,又牵涉到年龄大小,即1—6岁人口算四成,6—14岁算七成,15岁以上为成人。如此一来,那些孩子多、劳力少的家庭,分到的粮食少之又少。

据父亲讲,那时他在大队当民办教师,我们三兄妹又小,全靠母亲一个人挣工分,尽管她一天也不落下,年末分得的口粮,五个人也只当人家两个人的。只有那些劳力多、没有吃闲饭(无年幼孩子与年迈老人)的家庭,才能大挑二挑地担着粮食回家。至今我都模糊地记得,他们挑着粮食那趾高气昂的神态。

随着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推行,记工分走到了历史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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