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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绥宁的守候

作者: 简媛2021/11/30生活随笔

我们前行的目的地是绥宁。

绥宁是苗、瑶、侗少数民族集居地。地广人稀,有邵阳西部边陲绿色屏障之美称。过去从长沙至绥宁要花上整整12小时,也正因为如此,才让这片土地充满神秘的色彩,才让这里山青水绿,土地不荒,民风纯朴。

抵达武冈时,趁加油的机会,我站在停车坪一侧远眺,只见山上树木葱绿,河里水泛清波,田里稻禾油绿,地里青菜排列成行。正好映照:春光正好,春意正浓;农人脱衣下地,春耕农事正忙。而那条如绸带蜿蜒在村落的水泥路,将山里山外的人连在一起。山里人羡慕山外人见多识广,山外的人羡慕山里人住在这世外桃源——夜听蛙声、晨伴鸟鸣,无雾霾、车堵、人躁之烦恼,逍遥自在。

进入城步苗族自治县,出高速口时工作人员估计正从厕所跑出来,一时让我对这充满生活气息的摆臂运动多了些莫名的感动——偏隅一角,地广人稀,与山作伴、与山泉山花作伴……

不觉到达绥宁,迎面扑来的清新让我有一种想将心肺全掏出来浸浴在这里的冲动,深呼吸几口后,身子清爽不少,不由得感叹:“空气真新鲜,要是能带几袋这里的空气回家就好了!”

那是当然——绥宁是湖南森林资源最丰富的县,被联合国誉为“没有污染的神奇绿洲”。

绥宁主城区浸浴在巫水河的环抱,而巫水又不仅只是这样存在,它将它的双翅展开在两侧,仿佛一只迎风而立的金凤凰。我想起一句话:没有梧桐树引不来金凤凰。绥宁那无与伦比的原始植被不就是人们心中的梧桐树吗?

沿着221省道,碧绿清澈的巫水在两岸青山的掩映下显得格外幽静,而那座垂檐的风雨桥如父亲慈爱的胸怀、兄长强劲有力的臂膀指引撑扶人们向前。无论是南来北往的过客商人,还是四海归来的游子,只要往桥上一坐,不,哪怕是远远看上一眼,魂就安了,心就静了。

六月的绥宁依然很凉爽,大抵是它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送爽的缘故。我沿着如碧玉般清澈——对于城市来说,河水的清澈已属罕见——的巫水河畔,任清爽的风,扬起我的头发,抚过我的肌肤,听凭绕在河边青草白花上的那一双白蝴蝶牵制我的目光。清浅的河水虽然发出“哗哗”的流水声,可我分明感受到了它的宁静,竟如巫水河上的风雨桥,虽然行人不断,可它不争不吵,不艳不俗,依旧安静地经风历雨,观前生往事,见新人旧欢。

我喜欢这样的风雨桥。在我的家乡也有这样的风雨桥。听家乡人讲过,这桥旧时是有钱人家筹钱自发修建的,算是善举,不仅让村里人有了乘凉躲雨之处,更是让飘走四方的货郎挑夫有了歇脚处。

对岸几双麻鸭嬉戏水中,不时发出“嘎嘎”的欢叫;躲在柳树下青草地里啄食的公鸡对着一侧的母鸡发出高亢嘹亮的叫声,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年向他心仪的女生表白,令我生出些几乎遗忘的“青春无敌”的欢喜。

我行走的岸边沿途有些方桌条凳,老人们汇聚一起,或打纸牌或吹芦笋或拉二胡,自得其乐,安享晚年。

离绥宁县城二十公里处有一古村——大园古苗寨。村里阡陌交错,荷塘间或,鸡犬相闻,比邻而居。虽然这里有明代的鼓楼,有建于明弘治十四年,商人们往返绥宁、武冈、城步、广西、桂林等地的商贾要道;虽然1998年潇湘电影制片厂拍摄《那山、那人、那狗》影片时多次在古村取景,可村里没有任何兜售、拉扯的生意人,就连吆喝声也没有。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金钱没有浑浊村里人的灵魂。一个村妇见我坐进她的庭院,露出羞涩的微笑招呼我:“来碗油茶吗?”游客们像是回到自己久别的故乡般随意穿梭在小巷,自由地进入那些保存完好的庭院,望屋檐、扶楼梯、抚青墙,观民俗……

幽深的巷子,光滑的铜鼓石,充满乡情的木板房和挂在木楼屋檐下的苗族衣裳,难免勾起游人探寻的欲望。如果下雨天,苗家姑娘身着盛装,从这里慢慢走过,那种景色比戴望舒《雨巷》中的味道更加悠长。

我行走在小巷深处,此刻的幽静令我回想起家乡不复存在的青石板路、爬满青苔的青砖墙,和那些消逝久远的童年时光——我在村里看见三个六岁左右的小姑娘围坐一团正在玩抓石子的游戏,这可是我童年最美好的记忆之一啊——不由生出些感叹:巷道深深,乡情悠悠。

恰巧,从我所站的路坡下的木房子走出一个老人,弓着背,没有穿上衣,袒露的胸脯如烟熏后的腊肉,肌纹里都堆满沧桑,他沿着石阶颤颤微微往上爬时,深陷的锁骨牵动他的脖颈如牵动快要迸裂的枯绳,握在他右手的柴刀昭示他正要上山劳作。人老先衰腿,老人爬最后一级石阶时的艰难让我生出些上前撑持他的冲动。老人挡住我的手,展开挂在干瘪的两腮上的笑容,伸出手指告诉我:九旬。

“九旬老人还要上山干活?”

“人活着能做事就是福。”

难道老人看出了我的心思?我想起在绥宁县城碰到的年近八旬的大娘对我说的话:山里人,与天地为伴,劳作惯了,不觉得苦,反倒不上山下水了,身子浊,不清爽。

正好我的手机里有朋友转发的一篇题为《92岁的她隐居山间,活成了仙女的模样》的文章,讲的是美国著名绘本作家、插画家塔莎·杜朵融入大自然后的美好生活。

是的,竟如文中说的,我们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位塔莎奶奶,或许现实中的我们总是会屈服于各种无奈,但请不要忘记学会满足,学会享受生活,学会优雅地生活。

因为无关年龄,无关环境,只要心境敞开,幸福与优雅如清风自来!

比如眼前的巫水河,风雨桥,大园古村,以及生活在这儿的人们,经风历雨,世代相传,守候一山一水一桥一村,似遥远,却又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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