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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所在

作者: 候慷2021/11/29情感日志

三姑病了。在医院住了几天就嚷嚷着要出院,说家里的空气好一些,行动也不受约束。家人拗不过,只好听她的。

城里到刘家湾的这条路我经常走。路边的每一棵树,每一丛花草,每一块田野我都无比熟悉。每次一踏上去三姑家的路,乡村的风携裹着泥土的香甜就扑面而来,城市的喧嚣一下子被甩在了身后。好像世间一切的嘈杂都与我无关了。

虽然知道三姑的病并无大碍,只需要安心静养就好。但看着三姑消瘦的脸庞和枯瘦的双手,心里还是不免有些难过,眼泪不由分说就在眼框里打转,点燃一支烟,猛吸了一口,转移注意力,力争不让坐在炉子边的三姑发现,三姑从三姑爹手里接过一杯茶水递给我,看得出,是她亲手采摘烘焙的安康居白马茶,这个高大上的茶叶名是我给起的,每年清明前,安康居的白马山上茶叶刚刚冒出新芽,三姑就要抽出一天时间前去采摘鲜叶,回来制茶。

白马关,据记载,明清以来,为兴安郡城北门户,入西安省会必由之道,故为郡城之北重要关隘之一。康熙《兴安州志》:“在州东北三十里古墓岭下。”乾隆《兴安府志》因之。嘉庆《安康县志》:“北三十里白马关。”皆有记载,侯氏先祖曾领兵在此驻守,清时为布政使、再后顺治三年侯嘉久任州判均有载。

茶味清淡雅香,接过茶喝了又放下,在茶味悠长中,仿佛看见三姑还是十八岁的样子,从旧时留侯王府的石阶上一步步踏来。

紫色桐花的清香沁人心脾,桐花树下,三姑一身青莲旗袍装,辫梢点缀着蝴蝶兰花。踏过旧时留侯王府七级石阶,上了刘家的花轿,随桐花嫁入刘门。三姑爹一身中山装,挺拔中散发着书卷气。他读过私塾,善商。在农村也是一个知书达理的能人。半生相依,男耕女织,碌碌辛劳,养育三个孩子,而今已是儿孙膝前环绕。

三姑特别疼我,我和三姑的关系也最为亲近。上世纪九十年代,我五岁左右,母亲在学校教书,父亲手上的活也多,我就常常被放到三姑家照管,那时候农村争田间地畔的事时有发生,三姑,三姑爹为人厚道实在,不会争执,对友邻的蛮不讲理皆抱以宽容的态度,有次他们邻近的一户人家占用三姑家的土地还强词夺理,恶语伤人,我当时趁人不注意冲上前去一头将其撞倒,并站在三姑前说:三姑别怕,我保护你。颇有几分侠肝义胆,义薄云天的样子。后来的事态究竟是如何平息的,我已经记不起来了,倒是这故事此后经常在大人们的言谈中论起,三姑家周围的人家还说:这小子不错啊,你们侯家还有个出头的。

从三姑家被父母接走,很是不舍。三姑也是,每每只要是家里做了好吃的,或者三姑爹出门买了好吃的,三姑总是要翻山过沟送到家里来。三姑做的饭菜,也成为我儿时最美好的味觉记忆。尤其是三姑做的手擀酸菜两掺面,长大后,工作了,也还时不时都要想起来去吃一碗。

酸菜两掺面,酸菜是灵魂,常言陕南人“三天不吃酸、走路打蹿蹿”流露的是陕南人对酸的依赖和偏好。两掺面一是要酸菜要好,二就是面要好。两掺面是新麦和新豌豆的两种面粉结合成一种食材,在富硒山泉中交融经过反复搓揉掺擀。这种面制作中一定是要手擀的,豌豆面多一点,吃起来才有嚼头。也只有三姑做的才有家乡和旧时留侯王府的深幽醇香。

酸菜坛子里捞出清亮的酸菜,配干辣子为佐料即可,反复炒三遍,炒干,趋酸菜水,在此之前,泡酸菜的水取清照泉的水为佳,小池水次之。在两掺面擀成一个大薄饼,叠成几叠。用竹刀将两掺面切成筷子棍差不多粗细的条状。开水下锅,翻江倒海三遍后,撇面汤,留适量,酸菜下锅煮开。盛碗,吸溜吃进嘴,人生快意不过如此。

每次吃罢面,走时,三姑都坚持要把我送到路口,看着我的车子走出很远很远,直到看不见方才返回。几十年如此。

今天是三姑爹送我,我让他赶快回屋照看三姑,说别远送了。

一个人行走在麦田和油菜地之间,天地间是那样的辽阔又是那样的拥挤,我望向天空依稀又看到昔日白云入户,还是无数个傍晚中的一个,三姑麻利地打扫着干净的小院,姑爹摆弄院子里的果树鸡笼,满天的红霞映着三姑的笑脸,那,就是我向往的安宁和幸福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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