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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榆钱

作者: 董培华2021/11/28生活随笔

“东家妞,西家娃,采回榆钱过家家。一串串,一把把,妈妈要做饭,叫我去采它……”

熟悉的歌谣,欲断还续。榆树,却早已在心底扎下了长长的根。

故乡多榆树。榆树庄、榆树梁、榆树湾、榆树沟,皆因“榆”而得名。“山有枢,隰有榆。子有衣裳,弗曳弗娄。”记忆中,山峁上,土坡下,地堎边,沟洼里,庄前屋后,榆树随处可见。

榆树不如白杨挺拔,没有松柏的材质。可它却风风火火,走进文人墨客的诗文里,走向了食客们的餐桌。一切,都因那些“轻如蝶翅,小于钱样”的榆钱吧。

“荠花榆荚深村里,亦道春风为我来。”三月柔风起,绿柳舒展,路口的老榆树也欣欣然。鹅黄色的榆钱,挨挨挤挤地簇拥在纤细的枝条上。若有风拂过,便摇落一地的碧绿。小巧玲珑的榆钱吸引着树下的孩子们。

“生钱闻可食,贫者当果蓏。”一群毛孩子,站在树下或者土坎上,用长长的钩子,钩下低垂的枝条,牢牢地拉住,争先恐后地捋。如若踮起脚尖无法探着,便噌噌噌爬上榆树。坐在树杈上,把绿绿的枝条拽到眼前,一枚一枚摘下来,轻轻放在舌尖上。也有心急的,直接捋一把捂进嘴里。甜丝丝的榆钱,成为山里孩子最美味的“蔬果”,或者说是一种零食。

那时候,总是捂着满兜的榆钱走进教室。眼睛盯着老师,手不由自主地探入衣兜,匆匆摸出一枚,迅速丢进嘴里。慌慌地避开老师的视线,心底却溢满欢喜。

长大了,小城街道很少看到榆树。偶尔,在街边小摊点买一捧,却无法满足久违的味蕾。

十多年前,我们住进新的小区,惊喜地发现门前竟有三棵大榆树。巨大的树冠,葳葳蕤蕤。枝杈相互交叉缠绕,树梢向四面伸展开来,长长的枝条快要冲上六楼楼顶。一百多岁的古树,成为小区最美丽的景观。

草长莺飞,“南园花树春光暖,红香径里榆钱满”。两树鹅黄色的榆钱,恰似伊人身着一袭浅绿色裙裾,袅袅娜娜,在细碎的霞光里,轻摇曼舞。

暖风轻扬,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淡淡的清香。沉甸甸的枝条,低低垂下,一嘟噜一嘟噜浅绿饱满的榆钱触手可及。出入小区大门,忍不住拽下一枝,摘一枚,又一枚。入口,轻咬,甜甜的青草味儿,瞬间将时光拉回到吃什么都带着乡土气息的山野时光。

三月尝鲜季,揪苜蓿芽、铲麦辣、挖苦苦菜都得出城。而一嘟噜一嘟噜嫩绿的榆钱,日日在眼前诱惑着,不吃都不由你。

读过刘绍棠的《榆钱饭》,自己却不会做。呼儿唤夫,网上推荐的翡翠榆钱饼、五香榆钱烙、清香榆钱窝窝头、生煎榆钱卷,看着就已经唇齿生香了。

诸多食谱中,儿子自告奋勇,说榆钱炒鸡蛋自己最拿手。他把嫩绿的榆钱倒入盆中,淘洗干净,捞出控水。三四枚鸡蛋轻轻磕入碗中,加盐用筷子轻轻打散,把控干的榆钱放入蛋液搅匀,倒入烧热的油锅。一团金黄,迅速在锅底膨起。儿子有点儿手忙脚乱,急急翻起,待两面都煎至金黄,铲起盛盘。喷香的榆钱炒鸡蛋,黄中透着点点新绿,瞬间就闪亮了春天的餐桌。

蒸榆钱卜拉最简单,我将洗干净的榆钱放入小盆,切几丝胡萝卜配色。取一个冷馒头剥皮搓碎,馒头碎末加少许面粉,与沥水后的榆钱一起揉搓拌匀,撒上年前新摘的花椒叶,放入蒸屉,苫上笼布。大火蒸十五分钟后揭笼盖,提起笼布,轻轻一抖,绿绿的卜拉,散落在盘子里。

倘若再调一碗汁子,那就更好了。白芝麻焙干,蒜捣碎调盐,放入红辣椒面,油烧热,迅速倒入汁碗。这一炝,油泼辣子的香气,瞬间溢满厨房。榆钱卜拉浇上酸辣蒜泥汁,爽目且爽口。

榆钱粥,也是要喝的。只因“一代文宗”元好问的《食榆荚》“炊饭云子白,剪韭青玉圆,一杯香美荐新味,何必烹龙炮凤夸肥鲜!”一粥,一蔬,刚刚好。

榆钱,“余钱”,从遥远的唐宋走来,在寻常百姓的烟火里浅吟低唱。吃一口,仿佛唤醒整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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