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水长流

小苗和丽华都喜欢周阳。周阳犯难了，让母亲帮他拿主意。母亲说，那让我到两家去看看吧。

看了以后，母亲对周阳说：就选小苗吧，那是个会过光景的娃。

周阳就和小苗结了婚。

小苗出嫁的前一天晚上，母亲给她讲了一个故事：从前有兄弟俩，住在一个院子里，老大住在东面，老二住在西面。每逢夏收秋收，老大媳妇高兴得既烙馍又擀面。老二媳妇呢，她还是细水长流过日子，每顿下米的时候，用瓢把米舀出来，却要抓一小把再放回去。到了第二年春天，老大的粮食吃得颗粒不剩，只好携家带口出去讨饭。老二家呢，却不慌不忙地度过了春荒。他们是村里从来没有讨过饭的人家之一。

故事讲完了，小苗一言不发，她知道，那个老二媳妇就是她妈。

周阳在镇街东面开了个批发部，因为地段好，经营有方，生意很红火。小苗嫁过来后，感觉就是进了天堂，每顿午饭都四菜一汤。婆婆很勤谨，一天到晚在店里忙碌，人也慈祥，对小苗就像女儿一样。周阳更是关心小苗，每天都给她钱，让她买衣服化妆品。怀了身子后，小苗成了重点保护对象，婆婆什么都不让她做，周阳每晚盘存结束，都要抽出一张百元钞给她，说是让她补补身子。

十个月以后，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儿子，全家都很高兴。周阳让小苗专门看护宝宝。宝宝要买衣服买玩具，花费更多了，周阳就每晚抽出两张百元钞给小苗。小苗说要不了那么多，一张就够了。周扬不依，他对小苗说：你是功臣，小宝宝是小皇帝，一个也不能亏，该吃吃，想喝喝，千万别心疼钱。

三年以后，小苗又怀上了，且是个龙凤胎，全家人喜出望外。三个孩子小苗看不过来，周阳就和小苗商量，把岳母请了来。周阳每晚盘存结束后，就抽出三张或四张百元钞给小苗，并对小苗说：学会高消费，不要舍不得花，生意好着呢。

周阳的生意确实好，随着镇上人口的增加，他的批发销量越来越大。后来又在镇西开了个批发部，请了表妹来经营。周阳既要联系业务又要进货，整天忙得不亦乐乎。

一晃多年过去了。

就在生意如日中天的时候，发生了两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先是周阳的母亲患了肺癌，做了三次手术，花光了所有积蓄。不久镇子西边的批发部着火，三间房连同货物付之一炬，所幸没有伤人。

真是祸从天降啊，周阳一下子掉进了深渊。他算了一笔账：把现存的货物全部卖完，刚好能付清房租，而赔偿着火的三间平房少说也得十万。怎么办？这批发部还能办吗？拿什么进货呢？

睡在病床上的母亲劝周阳：算了吧，生意钱，一蓬烟，庄稼钱，万万年。我们还是把这个批发部盘出去，回村里种庄稼吧。

周阳不甘心。

他到银行去贷款，负责放款的是他的前女友丽华。丽华不但不贷给他，还奚落了他一顿，更可恨的是她竟给几个同行打电话，说周阳欠债太多，到期可能还不起。同行接了这样的电话，谁还敢给他贷款。没办法，周阳又找了几个朋友去借，跑了三天，却只是杯水车薪。为什么人穷了，贷款难，借钱也这样难？他第一次感到了世态炎凉，感到了没有钱的艰难。周阳郁闷了，回到批发部后半天不语，抓起瓶子就喝酒，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看了让人心疼。就在这时，小苗从箱底取出了三张存款单，上面分别写着三个孩子的名字，共计二十万。

周阳问：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小苗深情地剜了周阳一眼：别问，拿着用就是了。

停业半个月的周阳批发部又开张了。开张的这天晚上，周阳又问小苗：那笔钱是从哪里来的？借的？啥时要还？小苗不答，她给周阳讲了一个故事：从前有个商人，生意做得很火，日进斗金。因为来钱容易，商人也就大方，每天都要给家里人不少的零花钱。可是他的妻子出身贫寒，从小受她母亲影响，细水长流地过日子，她每天都从丈夫给她的钱里取出一半，存在储蓄盒里。十多年后——小苗还没说完，周阳就会意了，他上前抱住小苗说：看来我妈没说错，你是个会过光景的好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