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耳菜:青青园中葵

小时候老师爹妈常痛心疾首在我们耳边唠叨一句诗：“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其实这句诗前面还有“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这里的葵据说就是我今天介绍的落葵。不过你去菜场，是买不到落葵的，因为菜贩不知道啥叫落葵，只知道木耳菜。落葵口感像木耳脆脆黏黏，所以又叫木耳菜。

落葵很容易种植，春播圆圆黑籽，发芽生根抽叶，等六七月其他叶菜经过蚊虫肆虐、梅雨侵蚀，都萎靡不振时候，落葵正当最好的青春年少状态。卵型叶子绿油油，肥厚圆润，一副鲜嫩可食、人畜无害的敦厚老实样。不像春夏的青菜是药罐子，落葵大概因为叶子里的黏液，没有虫虫喜爱，是夏天跟油麦菜生菜一样的生态菜。可以做落葵汤，爆炒蒜泥落葵，口感肥腻软滑，喜欢的人爱之如命，哧溜就可以从味蕾滑到喉咙；不喜欢的人不闻不问，说有口水的肥腻味。落葵药效跟木耳也类似，通便润肠，具有排毒养颜的功效。

小时候邻居都喜欢把落葵种在院墙篱笆矮墙边，一般种几窝，可以吃尖，叶。来不及吃的落葵会疯快蔓延，放肆缠绕，层层叠叠，利用一切可能的依托爬上去。有时候感觉竟比绿植还要自然古典。

落葵夏天开花，从茎腋生出一枝枝穗状花序，初白后红，顶端白里透着一抹羞涩的红，粉粉嫩嫩，让人心生欢喜。没成熟的果实是绿色，像珍珠泛着光泽，圆球球上带几条很奇怪的凹痕。长啊长啊，果实就从红色到深红，一直红到发黑。我们小时候喜欢蹲在落葵边就因为喜欢寻找这个果实。掐了果实，啪，有深紫红色汁液流出，可以当口红，染指甲打腮红。因为红色，所以果实也叫胭脂豆，这个名字会让我想起胭脂扣。

古人好像对葵情有独钟，那时引领葵氏家族的领袖是冬葵，今天在云贵川等地多见，也叫冬苋菜。所以也有说“青青园中葵的葵”说冬葵。落葵爬藤，冬葵直立，不管冬葵落葵，两者口味基本差不多都滑溜溜，估计古人缺油盐，不能像我们今天来个爆炒，最多放水清煮，叫菜羹。

我们生活里还常见大补的秋葵，貌美的蜀葵、锦葵、向日葵，落葵还有个表亲叫落葵薯，南方生得漫山遍野，据说在美洲非洲是人人痛恨的侵入性植物。不过中国人很聪明，能吃就解决一切问题了嘛。发现这货地下茎块像三七，于是认为大补，南方人常挖来熬鸡汤骨头汤。落葵薯叶子像落葵，采摘了可以爆炒做汤，所以成了中国南方菜农的好朋友，容易种植，产量巨大，成为最受欢迎的侵入性植物。

落葵是古老的菜蔬，无论远在异地他方，一盘蒜香落葵，就是一盘乡思。所以有古人“井上生旅葵，采葵持作羹”的句子。有一次去广东，广东说叫潺菜，感觉带了浓浓诗意，本来就野生的落葵应该生长在乡间，伴着溪水潺潺，秋意阑珊。落葵还有蔓紫、蘩露、承露等颇具诗意的雅名，现在叫滑菜、木耳菜，虽形象上口，却失去浓浓古风。

葵，最远从诗经走出来，从宋人“翠筱疏明临晚水，紫葵点缀落晴沙”的画屏出来。映射在我们童年的篱笆上，隔壁姐姐嫣红的两腮上。在田野小区有时候我会忽然偶遇爬得意兴阑珊的落葵，如迎面而来熟悉的老友，肥厚的叶面低调内敛，生活里偶然的小细节，真的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