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可以没目的

楼下院子里住着一位退休的老教师，他经常在吃过早饭之后，从屋里搬出凳子，坐在院子里，有时候，他一坐就是一个上午。我很是纳闷，都说时光易逝，人到了一定的年纪，越活越知道时间的珍贵，按理说，人应该多找点事情做才对，为何他经常什么都不做？

直到有一日，我和他聊天，谈到此事时，他粲然一笑，说道：“为什么非要做点事呢，就这样悠然地坐一会，什么都不去做，不是很好吗？”说完，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缓缓地说：“年轻的时候，做什么事都有目的，为了一个结果，争分夺秒，喜怒哀乐，都一直被结果的好坏所控制，直到到了这个岁数，才渐渐明白，留点时间给自己，什么都不做，也是一种快乐。”

那天，我陪他，在深秋温暖的太阳下，放下一切杂念之后，静坐了一个晌午，身前清风抚柳，天上云卷云舒。

回想每日的生活，可以说是纷繁复杂，工作上的琐事，酒桌上的应酬，令人应接不暇。仿佛我们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一个目的。与人喝酒，为了签下合同；陪领导钓鱼，为了得到晋升；学一项艺术，为了考试加分。久而久之，每一件事，都已经脱离了那件事的本身。记得多年以前，我会因一篇稿件的完稿，而感到喜悦和满足，而现在，每写完一篇，都会愁着如何发表，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快乐。太久太久，没有因为单纯的喜欢，去做一件事；太久太久，没有因为享受做事的过程，而感到喜悦、满意、自足。取而代之的是焦躁、苦闷、忧虑。

初中时代，学习陶渊明的《五柳先生传》，记得文章里说：“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时隔多年，也只有在夜深人静，了无睡意的时候，想起去翻一本书，不为升职加薪，也不为博览群书，只是单纯想读一读，让一字一句，涌入心中，如此而已。那一刻，是难得的安闲和纯粹，就如窗外洒下的月光，轻盈而干净。

读古诗文，觉得古人志趣高雅，他们眼中，一山一水皆成画，一草一木皆有情。后来，读得多了，愈来愈发现，其实，很多时候，作者看花时就是在看花，赏竹时就是在赏竹，饮酒时就想品酒香，聚友时就是因为想念。汤显祖的《牡丹亭》里有这么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其实可以把这句话，用到古代文人的创作上，当你细看花草树木，遥望山川河流时，不用想着为了创作，而是真正去欣赏它们，从灵魂深处体会它们。这时候，灵感就油然而生，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了。这种感受，融入诗文之中，才至真至美，使得文章有灵魂。

允许自己没目的，不是一种刻意，而是一种纯粹；不是一种迷惘，而是一种境界，是“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是“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是“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

如此一来，生活就会越来越真实，越来越清闲，灵魂也会更加有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