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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的大年夜

作者: 忻之湄2021/11/19情感驿站

那一年,经历了各种人为的心理折腾,父母终于搬进了新房子,我们谋划着要在他们的新房子里过一个小时候那样的春节。小时候的春节,所有的菜肴都是自制的,瓜子是自己炒的,糯米粉是自己磨的,蛋饺是自己做的,猪油汤团的馅心是自己揉搓的。那时候,外婆还在当家作主,掌控家里的人来客往经济支出,父母还在盛年,我们还没有学业和职业生活的细细碎碎的烦恼,一家人对即将到来的春节总是饱含热情充满期待。

渐渐地,随着老人的离去和物质的丰盛,对过年的期盼和热情越来越疏淡。有一度,我甚至觉得过年只是一种形式,住得离父母不远,平常既不缺少亲情也不缺少美食,何必拘泥于这一种形式呢?曾经乐得轻松地在饭店里将就一顿全不走心的年夜饭,也曾自以为潇洒地在飞机上过大年夜,在异国他乡过时差颠倒完全没有年味的年。

当我企图在父母的新厨房里还原一个儿时春节的时候,发现这愿望居然成了一种奢望。春节前一个月,已经有点失智失能的父亲忽然四肢僵硬,不能言语不能进食。进进出出医院的一个星期里,发现自己俨然成了家庭的主心骨,原来为你所依赖的人对你产生了深深的依赖,第一次,对岁月的流逝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惶恐。好在经过治疗,父亲能吃能坐能发声了,能捧着iPad看他最喜爱的戏曲,能认得出刘巧儿新凤霞,却喊不出母亲的名字认不得我是他的女儿,指着视频里他最宝贝的外孙女惊诧地笑:哎呀,格小宁哪能到电视里去了?

那一年的大年夜,各种阴错阳差,我同父亲母亲我们仨过了一个三个人的年。

我所能复制的只能是小时候的那些菜肴,那些当年令我们期盼的年菜如今不过是一些家常菜,搜集食材毫不费力,制作过程犹如一个好学生在考场上遇到了天天在做的练习题。只有当我像母亲当年那样在玻璃圆桌上铺上过年时才用的杭州都锦生的丝质桌布,把烤菜、烤麸、白斩鸡、酱鸭、海蜇拌萝卜丝、茄汁鱼片、荸荠冬笋肉片、粉丝蛋饺汤、黄芽菜肉丝炒年糕、酒酿圆子、八宝饭,分别装在只有过年时候才用的民国时期的梅花盘子里的时候,年的味道才慢慢弥漫开来……

父亲已经完全无法参与我们的谈话了,好在,他还能吃。我同母亲一起回味着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大年夜和春节,同我们一起享用过这些盘子这些菜的家中的老人们和他们各自的人生,在我们看似简单和寻常的生命中原来也曾经穿梭过那么多有故事的没有故事的人。我们想起了每年大年初一表姑的“哈尔滨“纯奶油蛋糕,是记忆中最好吃的蛋糕。我们说起外婆有一次收到一份不那么得体的礼物,好强的她一定要在第二天去送还,我们怎么也拦不住。我们说起那个时候父母常常趁初四初五外婆去走亲戚的日子,悄悄邀请不受外婆待见的自己的朋友来“偷食”一顿的小乐。父亲常常会留下一条最大的鲳鱼,一方最好的火腿,给他欢喜的朋友做一顿良心之作。那个时候的父亲母亲就像一对脱离了父母视野的孩子享受着些微自己当家作主的欢愉……

那一个属于我们三个人的夜晚,居然没有令我感到凄清,反而有一种回归本原的释然。

聚聚散散,原是人生的常态,曾经的大年夜曾经在你生命中出现过的或重要或不那么重要的人,都不会再来,但是生活会继续,记取曾经拥有的,珍惜当下拥有的,不就是所有的节日所有的相聚所有的相爱的意义之所在么?

换一种玩法,生活的仪式感就在这些异想天开的细节中得以铺展推陈,带来无穷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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