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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棍儿

作者: 孙成功2021/11/17情感短文

儿时,即便是在炎热的夏天,我也很少能吃到冰棍儿。

那时母亲重病在身,病情发作时,干裂的嘴唇都能揭得下皮来,不时念叨着:“我的心咋这么热呢!脑瓜子也快要崩开了似的。”父亲赶紧请来村医,给母亲打一针,又到村里的深井里挑回凉水,舀一碗,让母亲喝一口润润嗓子,然后把毛巾直接扔进水桶里,捞出后拧干,敷在母亲的脑门上。若是碰巧儿村里来了卖冰棍儿的,父亲无论如何都要给母亲买两根儿去去火。

那些年,家里除去给母亲打针吃药所需的开销,便不剩什么了,父亲就拿鸡蛋去换冰棍儿,若连鸡蛋都没有时,就到处去借。母亲埋怨过父亲:“整天乱花钱。”再看看围坐在自己身边的孩子,那冰棍儿无论如何都吃不下。

有一年,我跟姐姐卖了一堆破烂儿,除去买点儿灯油火柴啥的,还给母亲买了一根冰棍儿。跑到家时,冰棍已经化得不成样子了。

母亲落泪嗔怪道:“你们俩是不是缺心眼儿?”

若是母亲犯病时赶上冬天,父亲就借来冰穿子,到井台上把冰穿碎,挑一些蚌壳大小的冰块拿回家,丢进水缸,待冰块的颜色开始分层时,口感与冰棍儿差不了多少,便捞出来让母亲吃下,退退烧。

那年初冬的一天,我到公社卖麻籽,换回钱来打算给母亲医病。母亲知道自己情况不好,用尽最后一点儿力气喊我的名字,等我跑回家时,母亲再也喊不动了,留下年少的我们,静静地走了。

后来我考上了技校,临行前,父亲把一百元钱缝在我的棉袄里。

我知道,父亲在队里干上一年活也不一定能攒下这些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绝不会拿出来胡乱花,哪怕是用来买根冰棍儿,都是对父爱的亵渎。放寒假时,我把剩下的五十元钱还给了父亲。

那个学期,技校爆发甲肝,校方怕大面积传染,决定下学期分餐,学员每月发放生活费十七元八角。我的手紧着点儿,不发生什么要紧的事儿,就不需要家里贴补了。

毕业前夕,我的扁桃体感染次数越发频繁了,我怕上班后会影响工作,便瞒着父亲,利用毕业之前这段空闲时间做了摘除手术。

术前,我按照医生的要求,奢侈地买来十根冰棍儿,掰碎,装在两个安全套里,捂到枕头底下备用。我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买这么多的冰棍儿。术后,我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把装有冰棍儿的安全套拿出来冷敷。我两手托腮,呆呆地盯着天花板。二十出头的我,在孤独无援时极易想家,想一直娇惯我的父亲,想姐姐和弟弟,想天堂里的母亲……想起母亲去世前拼命喊我乳名的场景,眼泪便流了下来。假如母亲还在,我宁愿强忍疼痛,也要把那十根冰棍给母亲退烧。

正在我胡思乱想时,病房门开了,同桌手里拿着两块雪糕跑进来,让我快些吃下止痛。我用手捂着嘴,点头感谢。我将雪糕含融化后吞下,尽管咽部像撕扯一样疼,却感觉这是我从小到大吃过的最甜、最有人情味儿的雪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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