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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的回味

作者: 杨政木2021/11/02心情日志

我儿时,家里的唯一副业,是喂猪,喂一头过年的猪,轮到生产队安排抬猪上调给国家,家里就没有了过年猪。那年头,人们偷种一点自留地,也仅够菜吃,喂猪靠打野菜,清汤寡水的,喂大一头猪不容易的。家里年年缺油吃,一年吃的油,全靠杀年猪得的猪油,杀一头猪就有两块板油和一绺水油,多的也不过七八斤,油是很金贵的。有一年,是“文化大革命”中期的1972年,我家喂成一头年猪,有一百多斤重,没有轮到我家抬猪上调,我母亲暗暗高兴。从农历十一月开始,母亲把夏天收获的麦子,拿到砂锅里炒香,然后放到碓窠里去舂,把麦子舂成灰面,闻起香喷喷的。傍午傍晚抬潲喂猪,就舀一小瓢香麦面粉,拌在猪潲里,那头猪晃荡着两只大耳朵,把长嘴伸进潲槽里,叭叭叭地吞食。母亲看着憨猪一阵猛食,担心它噎气,忙伸出手推一推猪颈,那憨猪不理,只顾吞食,母亲看了好笑,把弄脏的手背手心,往憨猪的背脊上去搓揉,那猪更加欢喜,不几下就吃完了它的美餐,肚皮是胀鼓鼓的,它仍抬头望着我们,好像还想吃,母亲拍一拍它的大耳朵,关了圈门,放心回屋去。母亲每一回去喂猪,总要揉一揉,抹一抹猪背上的鬃毛,拍拍猪的耳朵,跟猪说说话,那猪特喜欢,母亲也特高兴。杀年猪是那时候家里一年最大的幸福,是母亲对家人、对岁月生活的头等慰藉。看着猪天天长大,也就看见自己的心愿天天近来,这真让母亲有说不出的高兴。等到腊月二十五,家里杀年猪,母亲请亲戚们都来吃庖汤,家里摆了两大桌,这是我家杀年猪最热闹的一回,也是我吃得最香的一餐庖汤。

杀了年猪,生产队分红,我爷爷(爷爷在生产队单独核算劳动工分)进了款,到乡场上买一头猪崽接班,那小猪在老猪的草窝里拱出拱进,我们拿余下的面粉掺着潲喂它,吃得它肚皮圆嘟嘟的,乖巧得很。

翻春,天气暖和,猪长得半大,寨子里响了哩哩哩的笛哨声——劁猪匠进寨来劁猪了。家里请劁猪匠劁猪,爷爷去抓猪,发现猪槽边上生菌子,太高兴了,那耳朵似的菌子悄悄地萌生在猪槽的侧边上,母亲天天喂猪看不到。爷爷垫高猪槽,我们就看见猪崽耳朵似的乳白色的两朵菌子,它们的根部还生着指甲大小的小菌苗,纯白掺可爱。爷爷说这猪槽是枫木树做的,多年了,我们用麦面喂猪生出菌秧出来,好兆头。爷爷每天煮饭,快要煮干水的时候,就用调羹去滗皮面上的那一层米汤放着,等到把猪喂了,就用米汤去浇菌子,两三天过后,一簇白盛盛的菌子长大了,爷爷生怕小猪拱坏菌根,换了一个新槽,把生菌子的猪槽抬到圈边上,爷爷拿了一片贝壳当刀子,小心翼翼地切下一朵一朵的香菌。爷爷说不能用刀子去切,用刀子切菌子,沾着铁锈,菌子就不再生了;也不能用手抓,用手抓不好会连根一起拔了。切得菌子,拿来煮在腊肉里,分给我们姊妺吃,母亲只是吃菜,省着香菌给我们吃,这是我一生当中吃到的最好的菌子。爷爷每天都去给菌根浇米汤,五六天就长大一茬,可我们天天都等着吃香菌。到了炎热的夏天,菌根枯萎了,不知怎么的,那猪槽再也不生菌子,以后我再也没有吃到这样的香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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