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长流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原来记忆也是一直不为我所左右的。那些很多被我试图用力去记住的东西，往往过了某个特定的时间段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不可寻。而那些剩下来的，都是些支离破碎的不可解的，甚至没有任何存在意义的碎片，顽固地待在脑海的深处，任凭时光催促也不为所动，在某个未知的瞬间破壳而出，浮上心头。许许多多被我定义成难以忘怀的或者是具有重要意义的事情，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的被冲刷入大海里遗忘了。明明是毫无规律更毫无道理的一件事。

一年里发生的事情太多，那些片段色彩斑斓，被我赋予了各种各样的意义，它们承载了不同的重量，是只属于记忆的那份厚度。少了这些片段，一切又都不同，一切又都将被改变，不再完整更难以平衡。仿佛经历这些就是我既定的命运，它们就在那儿既定的存在，始终如一地等待着我的到来。

那些褪了色的地铁票高铁票，那些在时光中缄默的明信片，那一张张盖上了红章的参观票，一直都没有被我扔掉。偶尔一时兴起，我还会用手抚摸着它们仔细端详。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有没有意义，只是在触摸它们时单纯地觉得舍不得扔，或者说是觉得它们不应该被扔掉。也许是因为一路失去一路拥有，也许是因为更喜欢回忆的温度，抑或是我更适合做一个时光里的收藏者。我想我可能顺手放下它们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这么多，更不会去考虑到要去证明些什么。

我不过是期待过往回忆中相似的喜悦相近的温暖，期待过往回忆中那永不凋谢的花朵，就像我期待回忆中蔚蓝的天空可以永存。也许我说的永存仍旧很荒谬，也许过去本就是假的，也许这些徒劳无意义的话说出之后就会烟消云散，也许不断回忆才是生活背后真正的本质，也许遗忘才是永恒。我是这座城市的过客，但我记得那过往人流熙熙攘攘，记得我离去时它在我眼中变得越来越小，直到消失的缩影，记得听到耳畔响起的已经远离的消息时心里的百感交集。

可记录这件事它更像是某种确证，它代表我还在写，它证明我没有放弃。诚然，我仍然在慢慢忘却那些或深或浅零零碎碎的片段，它留下的形形色色的烙印也随时光流逝在慢慢地消失。可能很多年后再回首它还存在，但有可能它已然尘归尘、土归土，那些在风中飘扬的絮语随时光飞向天涯海角。可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记录这件事它还在，这样的记录本身还会继续。那我的一切或迷茫或坚定或阴暗或温暖都有了得以存在的机会，都可以有了可以被储存被安放的空间。

亮的，暗的，纷杂的，散落的，细碎的，它们拼凑起我的小小星空，创造属于自己的漫天流萤。它们会被珍藏不被遗落，哪怕我知道这样的记录和琐碎的回忆已经不太能真实还原现实的真相，哪怕我知道“现在”想要和“过去”某个片段如一已经是那样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而记录也会不断地给回忆提供无限的可能。

我还在写。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