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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面叶子

作者: 枫叶2021/09/20经典美文

从我能记事起,掐面叶子就刻在我幼小的心灵,伴我一生。人老怀旧,掐面叶子的记忆不断涌上心头,催我下笔诉说那悠悠的童年岁月。

韩城的黄土塬,沟沟壑壑,坡坡峁峁,多干旱贫瘠。家乡西河川少有的一点水田,要种小麦、玉米,少有种蔬菜的水地。大城市人给陕西娃编的“陕西人不吃菜,一碟辣子就是菜”,虽多是风俗,但也是吃菜难的写照。

县城南二十里大川有澽水长流,水田很多,多种蔬菜,辣子、茄子、大白菜,样样都有。小商贩从川里有水田的苏村或涧南村贩得一担菜,徒步挑担,一步步上坡,爬到英山塬上,见村子就吆喝:“鸡蛋换茄子喽!麦子换韭菜啦!”这吆喝很时宜,很贴切。那时商品生产不发达,农家少有流通货币,进村卖瓜、卖糖瓜子、卖菜,不是拿钱“买卖”,而是小麦换小瓜子、废铁换洋糖、鸡蛋换韭菜。农家主妇,养鸡下蛋,舍不得给孩子、老人吃,攒三五个,隔上几天从小菜贩担子里,换几个茄子、几根黄瓜、一把韭菜、菠菜,就是一家人几天的菜。童年吃菜就是这么熬过来的。

冬过开春,雪化地开,农家多不换菜,而是吃地里的野菜过日子。麦地的野菜比麦子返青还快,油勺儿、荠荠菜……遍及麦行间、场里、地边。西北眉户戏《梁秋燕》唱得好:“油勺儿青卷卷”,青年向恋人篮子里放野菜,那是农家吃菜的真实写照。

春末夏初野菜没有了,小菜贩也来得少了,农家就多掐面叶子当菜。鸡蛋卖了钱,供了孩子的书本钱,吃了几天甜面蘸蒜也吃腻了。主妇一边擀面条,一边吆喝孩子:“到麦场掐几片面叶子,等着下锅哩!”

面叶子就是油菜的幼苗,只五六片叶儿,可当青莱食。初夏大户人家种的油菜在麦场上收打,油菜籽在场边、路边、落下少许,它在干旱贫瘠的麦场路边汲取营养根向下扎,地面上冒出了片片绿叶儿,就是下锅的面叶子。孩童听呼唤,出门拐个弯出了巷,不几步就是麦场。清风拂动,那面叶儿似在摇着头,向人们问候。孩童不用刀割、也无须菜篮,不费劲儿,手轻轻一掐,那又绿又嫩的面叶儿,就掐满一大把,足够几碗饭的青莱。便蹦跳着回到家,用水一淘,则赶上妈妈下面条。白白的面条,绿绿的面叶子,红红的辣椒,点缀农家的饭菜,虽平淡,但也不乏香味。孩童时,我不知被唤过多少次去掐面叶子,乐趣丛生。

逢大旱少雨时,本不很绿的面叶儿,被虫子咬了很多小洞,但那也是青菜,农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也是水一淘、刀一切就入锅,吃着同样香。面叶子,不只是下锅菜,雨水充足时,麦秸周围、场边陇畔,面叶子生长快,掐上一篮子,淘洗干净,清水一煮,拌上盐醋调料,是农家早晚饭的可口凉菜。

掐面叶子,吃面叶子的年月,延续到上世纪五十年代,合作社时土地归集体所有,基本上不种油菜了,就没有了面叶子,况且生产队有了条件在西河川的水地种菜,供社员家用。买菜,不用现金,只用社里的小票,年终从劳动工分里扣除,吃菜既方便又省心。当时我已读完初中,奔到大城市上学,再也没有机会吃到面叶子了。但掐面叶子的情结,已铸入骨髓,七十多年日月,还是难以忘记。

如果童年的幽趣似一颗小树的话,掐面叶子就是这棵小树的一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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